助教的工作遠沒有澤諾想象的那樣輕松，即便他早就知道這幾位學生的情況與平常的普通高中生不太一樣，但在真正這樣近距離地切身體會之後還是忍不住要歎氣。

“……這些人，到底想做到哪一步。”

澤諾臉上的不悅幾乎沒有掩飾，連暫且尚未和他熟悉的幾個一年級生都能看得出來的事，伊芙當然能夠察覺。

這種顯得過于直白的表現實際上和澤諾曆來的行為準則并不一緻。但伊芙不會去問，也根本不打算問。這些于她而言沒有意義。

——我隻需要完成主管交予的事就好。

伊芙眼睑低垂，沒有分給這些人類“幼崽”半分目光。

“……好驚人的氣場，”

躲開真希的一記橫斬，熊貓用餘光悄咪咪地偷瞄不遠處的兩道身影，壓低了聲音。

“這種程度的壓迫感，又是一個特級吧？”

“鲑魚鲑魚 。”

“有這個時間瞎猜不如好好訓練。”

一腳踢在熊貓試圖架起防禦的手臂把人逼得向後退了幾步，禅院真希幹脆利落地收回腿，動作帥氣得要命。

“不就是又多一個麻煩嗎？能比切磋重要？”少女冷笑一聲，提刀再次沖上前去和熊貓過了幾招。

“……真希生氣了。”

認真感受對方的木刀打過來的力道，熊貓把聲音壓得更小。

聽清了他的話的乙骨憂太輕輕抿唇，露出一點不自覺的畏縮。

“……那，怎麼辦？”

“那當然是——”

熊貓用力擋下禅院真希猛烈的攻擊，轉而趁機抓住她的腳踝用力将她奮力甩了出去。随後在乙骨憂太有些詫異的目光裡邁開腿跑了起來。

“——陪她打個盡興啊！”

“欸？！”

乙骨憂太愣愣看着兩位同窗飛快跑開的背影，還沒反應過來，攻勢淩厲的木刀就已經到了他面前。

“戰鬥就别給我東張西望啊！”

倉促舉刀抵擋，乙骨憂太應對的動作都是完全不加掩飾的慌亂。

“……”

目睹了全程的澤諾在場外駐足觀察，收起。

“看得出來乙骨同學應當受過較為系統的劍道訓練，隻是……”

操場上對打的兩道身影不斷貼近又分開，多少适應了節奏的乙骨憂太動作流暢許多，一招一式也變得自如起來，隻是依舊不如禅院真希的動作淩厲幹淨，過了幾招就被木刀壓在地上，下一秒又爬起來繼續。

“這位——禅院同學。她的體術很強。”

澤諾給出自己的看法，又輕輕捏了捏伊芙的手指。

“伊芙覺得呢？”

他倒并非真的想問出什麼答案來，可能隻是，想随便找個理由，再聽聽她的聲音而已。

但既然他問了，伊芙就絕不會拒絕。

“很弱。”

伊芙尚且不會委婉，回答也誠實得可怕。不過這也并非她刻意地貶低，而是她無比中肯實在的評價。

“……缺乏效率。”

伊芙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該如何形容。

“很稚嫩的劍術，”

伊芙垂下眼，不再去看相互過招的兩人，像是已經失去了再看下去的興趣。

“兩邊都是。”

澤諾聞言輕輕笑起來，又捏了捏伊芙冰涼的手指，但心裡卻沒有多少驚訝的成分。

這樣的評價不算意外，不如說倘若伊芙也附和他的話說欣賞面前扭打在一起的兩個年輕人，那才會讓他感到驚訝。

“嗯，你說得對。”

澤諾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我也這樣想，他們還太過稚嫩。”

“所以，我更加難以理解，這群人究竟想要這些孩子做到哪一步。”

語氣還是平淡的，伊芙卻敏感地從裡面察覺到一絲冷冽的寒意。她頓了頓，學着澤諾的動作，也主動捏了捏他的手指。

不管伊芙是出于什麼原因這樣做，都不妨礙澤諾将其當成是“安慰”，或者說，是“撒嬌”。所以他很快收起那點波瀾，相握的手輕輕晃了晃，像個無意識地在炫耀什麼的小孩子。

“我能處理好，”

“雖然從未擔任過教師，但我會努力去嘗試的。”

澤諾突然俯下身，在伊芙耳邊小聲地許諾，

“也包括你，伊芙。”

澤諾的聲音裡有藏不住的笑意，

“我也會教你一些特别的‘課程’，隻有你一個學生，所以，你也要好好學習。”

吐詞間斷斷續續的氣息正好掃過她的耳尖，有點輕微的癢，連帶着胸口似乎也泛起一點說不上難受的異樣感。

但還不等她回答，主管就直起身，牽着她往操場上走。

耳邊的溫度驟然抽離，居然讓她生出幾分不适應，紅色的眼睛重新落在主管身上，瞳孔深處是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暗色。随後她垂眸，乖巧跟在澤諾身邊向操場走去。

“嗯？呃！不用！等等，等等伊芙這裡台階不高不用這樣.......”

“......”

“......這是，什麼意思....”

被叫停的四人組收起武器，有點複雜地看着被白發少女穩穩抱在懷裡逐步走近的助教老師。

“您沒事吧？受傷了嗎？”

天真善良的乙骨同學有些擔憂，上前幾步似乎是想要查看老師的傷勢，又在伊芙看過來的眼神裡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呃，感覺，現在最好别靠過去......

其他幾個人也十分上道地沒有什麼動作，默契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澤諾開口。不得不說這個态度倒是讓澤諾松了口氣。輕輕咳嗽幾聲，盡力忽略這個姿勢帶來的不自在，把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正經事情上。

“辛苦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