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請允許我再次和您确認一遍流程。”
伊地知潔高微微傾身鞠躬,起身時遞給澤諾一沓資料。
“這次的交流會地點在京都,但具體的流程是一緻的,賽程為兩天,具體的項目由兩所學校的院長聯合上衣決定。”
澤諾迅速翻看手中的資料。
“不過現在大體都已經快形成慣例了,”伊地知潔高邊說着邊為澤諾打開了車門。
“第一天團體戰,第二天個人戰。”
伊芙跟在澤諾身側,被牽着手輕輕拉到後座上坐下。
“基本上不會出現需要教師下場的情況,您要做的主要就是觀戰,盡可能确保學生的安全。”
澤諾點點頭,将文件放到一邊,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
伊地知潔高偷偷從後視鏡裡瞄了眼這位助教,對于他是否真的看完了資料表示懷疑,但又謹慎着不敢發問,隻在心裡悄悄地懷疑,視線一錯,正好撞上伊芙黯紅的雙眸。被這妖異詭異的眸色吓得一抖,伊地知潔高立刻端正坐姿,目不斜視看着前方,渾身上下寫滿了“我在認真開車”。
單純對視線敏銳的伊芙偏頭,發絲正好垂落在澤諾手背被他反手輕輕卷起,被安撫到的伊芙幹脆地放棄了追究的想法,聽從本能地倚在澤諾身邊,視線緊緊盯着他阖上的眼睑,手指則靈活地繞上他的腕骨不再移動。
她聽見了他的心跳和呼吸,于是滿足地眯了眯眼,靠得更近。
十分惜命的輔助監督視線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偏移,更别提再去沖臉瞄後視鏡。這一路穩穩當當地開到了作為目的地的京都校。
“老師!”
一下車就看見乙骨憂太背着武士刀小跑着來到他面前問好。
天氣明明轉涼,少年額頭上卻有細密的汗。他微微喘着氣,看上去是剛剛運動過的樣子。
“我和前輩們提前到了,剛剛正在對練。”
澤諾點點頭,慢一步的伊芙正俯身從車上下來。
看見白發少女的乙骨憂太頓了頓,規規矩矩跟着叫人:“師母好。”
澤諾被不輕不重地哽了一下,反觀伊芙卻一臉平靜似乎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她去學習過了,“師母”是師長的伴侶,所以這是正确的。
眼看着兩方順利達成了共識,澤諾想要開口說些什麼,隻是最後也沒能做到。
“.......”
“幾位,請從這邊走。”
勤勞的老實人伊地知正好闖入這微妙的氛圍之中,打算引着幾人正式進入京都校。他看着緊跟在澤諾身側的少女,猶豫半晌,還是咬咬牙開了口,“呃.....麻煩伊芙小姐先回避.....”
畢竟要進入結界,即使伊芙外貌上和人類幾乎沒有差别,勉強能混過去,但在高專的結界面前,絕不可能随意進入。
澤諾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面無表情的伊芙,“你怎麼想,伊芙?”
她沒吭聲,交纏的雙手卻沒有絲毫要放開的迹象。
澤諾輕輕笑起來。
“真巧,我也是。”
于是他擡起手,與伊芙相疊的手指緩緩張開,少女白皙的指尖倏然融化,從他的指間溜走,轉而從袖口攀上他的肩頸,然後消失在衆人眼前,隻剩下一點零星的咒力餘穢。
伊地知潔高下意識地移開視線,扶眼鏡的動作都有些艱難。他飛快地轉身,壓低了聲線掩飾發幹的嗓子,
“......請往這邊走。”
澤諾摸了摸手腕上的那圈還繞着的荊棘,點頭緻謝,不再耽誤,擡步跟在伊地知身後順利進入了京都校内部。
穿過一層結界,入目便是和東京校相差無幾的景緻。
咒術高專作為培養新一代咒術師的地方,将其稱之為咒術師的中心之一也不為過。這樣的地方即使有結界作掩護也難免擔心,原則上當然是越偏僻、越不引人注意越好,這也是導緻高專落址在深山老林裡的主要原因之一。
“和高專好像......”乙骨憂太忍不住感慨,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有些欠妥,又急忙改口,“啊,是說我們那邊。”
“像是正常的,畢竟都是咒術高專。”
穿着白衣绯袴的巫女服的女人從石階上一步一步走下,來到幾人面前站定。
“嗯?來的居然不是那個混蛋嗎?”
她将手揣進寬大的袖口裡,看着澤諾幾人有些驚訝,
“失禮了,五條先生身有任務,這次前來的是東京校的新教師。”
伊地知鞠躬解釋道。
澤諾跟着微微點頭緻意,“您好,澤諾。”
“啊,您好。”女人的态度變得溫和不少,臉頰上的傷疤也并不顯得猙獰,“庵歌姬,叫我歌姬就好。”
自從發現東京校來的不是五條悟後,庵歌姬的神情就格外地愉悅,她本身也不是難以相處的性格,和澤諾聊過幾句後對他的感官相當不錯。
“多來幾個你這樣的同僚吧。”庵歌姬歎氣,“五條那種人渣當老師簡直是災難。”
“五條老師實力有目共睹,學生們也對他很信任。”澤諾頓了頓“這點上來說,他也是一位可靠的老師。”
“哈.......重要的是人品和性格吧?為人師表什麼的可不是開玩笑。”
澤諾但笑不語。
庵歌姬也沒在意,領着人轉過廊下一處拐角,示意看前方的平台,“到了,學生已經在那裡等着了。”
“多謝。”
“不是什麼值得道謝的事。”庵歌姬笑笑,對這個有禮貌的後輩又多了幾分好感,率先帶着人往平台上走。
澤諾沒怎麼見過二、三年級的學生,但上車前伊地知給的資料裡有提及,将照片和本人對應起來并不難,很快澤諾就找到了自己的幾個學生。
“嗯?是新老師吧?”
星绮羅羅擡手擋在額前做出瞭望的姿勢看向緩步走來的澤諾。
“看起來很年輕啊。”
“嗯。”秤金次跟着瞟了一眼,并不怎麼在意:“等會的戰術,還記得嗎?”
“明白明白。”
“來得略有些晚了。”京都校的校長樂岩寺嘉伸敲了敲拐杖,看着澤諾幾人開口。
“任務繁忙,見諒。”
并不打算多解釋什麼的澤諾和庵歌姬示意後腳下一轉走到東京校那邊逐一和二三年級的學生做了自我介紹。
作戰策略和戰術都已經确定,澤諾并不打算再去摻和什麼,這也不符合交流會的規則。一切都讓這群孩子自己決定就好。
澤諾坐在房間外看庭院裡一棵枝葉繁茂的樹,手指摩挲着腕間的荊棘。
他也是第一次和這種狀态的伊芙待在一起,自從知道伊芙能夠改變自身形态後他再次深刻認識到“伊芙是咒靈”這件事。
明明看不到,但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能感知到她的存在。熟悉的檸檬香始終萦繞在周身,時間長了這種清冽的香味居然也讓人有些昏昏沉沉。
感官的刺激被放大,指尖磨蹭着從手腕劃到小臂,他有點分不清這是幻覺還是真實,耳尖漫上绯色,莫名的觸感從脖頸到腰側,他渾身一抖,喉間逸出幾聲壓制不住的氣音。
“澤諾。”
思維從泥濘中被勉強拉回,澤諾擡眸,看見庵歌姬從廊下走來。
“比賽要開始了,教師們需要去會議室觀戰。”
庵歌姬對于這個禮貌的後輩觀感很好,此時見到澤諾低着頭一言不發有些疑惑,順理成章關心了一句:“你還好嗎?”
“......無事,”澤諾依舊沒有擡頭。他竭力壓下聲線的異常,掩飾此刻的失态。
庵歌姬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好,那快些過去吧。”
澤諾點點頭,擡起頭想要道謝,眼前卻蓦然一黑,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一雙手遮住他的眼睛,扶着他的下颌重新下壓。
“請不要擡頭。”
伊芙的聲音在極近又極遠的地方響起。
“請不要看其他人。”
伊芙感受着睫羽蹭過手心的觸感,輕輕咬着犬齒。
澤諾不會知道他現在是一副什麼模樣,自以為已經掩藏起的失态在那雙眸子裡一覽無餘。
......這樣的眼神,怎麼能夠讓其他人看見。
伊芙眼神微黯,更深地與他交纏。手腕的荊棘也跟着蹭了蹭他的脈搏内側,像是一個一個細密的吻。
“夠了.....伊芙....”
她的理智發話了,所以縱使她再不情願,也隻能不舍地松開,隻松松地帶着他的手和腰,克制着奔騰的渴望。
他喘息着,心跳與呼吸都跟着另一個存在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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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指定的會議室時比賽已經開場,樂岩寺嘉伸擡起眼皮若有所思地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庵歌姬則皺眉小聲詢問:“身體真的沒事嗎?”
“多謝關心,确無大礙。”澤諾也學着她的樣子低聲回答。庵歌姬半信半疑,但也不好再多問,于是點點頭,重新看向正對着人們的監控投影。
畫面中的人影在密林中飛快穿梭,是澤諾不熟悉的面孔,思索片刻對照腦海中的資料,認出這是京都校的二年級生東堂葵。
“嗯......按照這個速度,東堂很快就會和東京校的遇上。”
庵歌姬摸着下巴表情嚴肅。
澤諾看着監控,對咒術師的身體素質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不用術式也能達到這個程度的,目前來看并不多。
東堂葵一腳踩在樹幹上,翻身掠上樹冠,在枝幹間飛速跳轉。
感知範圍内的是.......
毫不猶豫跳下樹沉穩落地,東堂葵起身,面對着看起來過于纖細瘦弱的少年。
“嗯?沒見過的生面孔。”
擡手把頭發撸到腦後,東堂葵看着持刀的乙骨憂太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
“就你一個人在這兒?太小瞧我了吧。”
東堂葵脫下外套扔到一邊。始終戒備着的乙骨憂太握緊手中的刀,調整着呼吸。
“喂,小子。”東堂葵看着乙骨憂太“你叫什麼。”
“......乙骨,乙骨憂太。”
“奇怪的名字,啊随便吧。”東堂葵擺手,沉下身子架好姿勢,
“乙骨.....是吧。”
他吸一口氣,聲音洪亮: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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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誰來和我解釋一下這份賬單。”
夜蛾正道盤膝坐在軟塌上,手裡捏着一張長長的紙條,雖然竭力維持住了表情,但用力到發白的指尖顯然已經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京都校部分學生的醫藥費、教學設施的修葺費、後山的修整費.......”
每念一項,夜蛾正道的臉色就陰沉一分,到最後他幹脆噤了聲,沉默地看向面前的幾人。
“我記得你們應該是去參加交流會而不是拆遷?”
乙骨憂太聞言抖了抖,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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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這是我的失職。”
澤諾拍了拍乙骨憂太的肩,開口解圍。
“作為随行老師,卻沒能及時阻止裡香的暴走,導緻了這樣的事故。”
澤諾斂目,态度誠懇,“我應該注意到裡香的異常的。”
“畢竟她情況特殊,有些話的确不能随意談論。”
夜蛾正道的眼皮跳了跳,“......什麼?”
澤諾搖搖頭,“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此後還是盡量避免和乙骨同學談及‘傾慕對象’之類的戀愛話題為好。”
“......”
沒去管夜蛾正道稱得上是詭異的表情,澤諾轉向一旁的乙骨憂太,罕見地給予了肯定:“做得很好。”
澤諾的确沒想過會有人在這種緊張的時刻詢問對手的擇偶觀,也無法料想到裡香會因為這個問題現身。
所幸乙骨憂太及時遏制了裡香,并沒有真的發生什麼嚴重的傷亡,反而陰差陽錯解決了在場所有的咒靈,拿下了壓倒性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