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是一份認可。”
脖頸處傳來被毛發輕輕掃過的微癢,這樣近的距離卻沒能感受到身後人的呼吸。搭在腕間的手指冰涼得可怕,澤諾沒有動,垂下眼睑掩蓋眼眸中可能流露出的神色。
這種冷靜的應對方式似乎令身後的人更加滿意,于是對方松開手,轉而拈起澤諾手心中的一片紫色花瓣。
“你比吾預想中的更加優秀,孩子。”
聽不出男女的嗓音,近得像是自耳邊響起。“你應該同吾一起,”
那雙手向上,劃過他的肩頸,落在他的臉側:“吾來予你救贖,予你新生。”
......熟悉的話語,熟悉的腔調。
澤諾面色平靜,手掌一翻,那些紫色的花瓣從他指間飄落,往更高更遠的地方飄去,恍惚間竟像一場雨。街道上原本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知在何時消失得一幹二淨,沉寂下來的城市在此時顯得有些駭人。而他聽見一聲寬慰的輕笑。
“孩子,為何要拒絕?”
捏着花瓣的手擡高,澤諾控制不住地跟着一起擡頭,傍晚的天空被城市的霓虹染成彩色,看不到星月的高樓大廈間,卻隐隐能窺見一隻巨大的鐘表。
那隻手松開,最後一片紫色的花瓣也跟着它的動作翻飛飄遠。而那隻手重新下垂,輕輕覆在澤諾的雙眼上。視線黒沉,腦海中卻自動開始回憶起許許多多的畫面。從他們開始成立實驗室,到那場災難,再到“光之種”計劃的實施......
過往被一幀一幀地回放,曾經淡忘的細節被反複提醒。
“毫無疑問,你擁有與吾同行的資格。”
“那麼,是什麼讓你想要拒絕?”
覆在雙眼上的手指被移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
“是因為她嗎?”
金發的少女笑着,額發後的眼睛微微彎起。
“日安,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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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夜蛾正道站在高樓之上看着那些高大的白色怪物。
“怎麼可能會,殺不死.......”
“是‘使徒’的特性啦。”
五條悟憑空立于半空,擡手一發“茈”轟飛了正欲舉刀收割人頭的怪物,救下了幾名心有餘悸的咒術師。
“這些家夥沒辦法真正殺死,”五條悟擡手用拇指指了指立于整個戰場中心的巨大白色生物,“不想辦法殺死那個東西的話,很快這些使徒會複活的。”
“雖然不清楚原理,但我的部分攻擊似乎對它而言沒什麼效果。”
“六眼”飛快地掃過“白夜”,複雜紊亂的咒力構成和伊芙極其相似。
“要解決這個,恐怕不能用直接簡單的方式啊.......”五條悟掃了眼癱倒在地上的咒術師和詛咒師,“更何況現在能戰鬥的人根本沒多少了吧。”
“還真是有夠亂來的‘百鬼夜行’啊。”
五條悟勾起唇角,語意不明,
“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嗎,傑。”
穿着五條袈裟的男人面色并算不上好看,事實上他神色怔怔,一副受到巨大沖擊還未緩過神來的樣子。
“這或許,就是你說過的那種,不存在的‘神’哦?”
潔白的翅膀,金色的冠冕,的确是能和“神明”挂鈎的元素。
“哈......”
視線重新轉回到“白夜”,五條悟的神情罕見地嚴肅起來。
“這種時候,澤諾那小子才最應該出現吧。”
“五條老師,我這邊聯系不上老師!”
乙骨憂太一刀将使徒擊退,空隙間捏着耳機試圖聯系上澤諾。
“老師說要處理一些事離開了學校,地上沒有具體說明去處......”
“......”絕對算不上是好的消息,但并不算意外。
“真沒辦法,”伸手拉下遮住眼睛的繃帶,五條悟活動着手腕,
“誰讓我是‘最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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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啊......身體,開始發冷了.....
或許是腎上腺素的功勞吧,現在的他實際上幾乎感知不到痛苦了,感知内的身體變得異常輕盈,卻越來越不受他控制。經驗告訴他這些都是失血帶來的幻覺,但一時間他自己也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明明身體已經相當疲憊了,腦子裡卻劃過很多想法,快得像是飛鳥掠過水面泛起的漣漪,連他自己都抓不住。
反轉術式已經無法治愈這種程度的傷勢,被一刀砍了脖子還沒有立刻死亡已經是反轉術式竭盡全力争取的結果,再苛求過多也并不現實,如果再得不到處理,他的結局顯而易見。
這時候的岐宮尋仿佛再次回到了幼時的那天,無力地躺在冰涼的地闆上看着死亡踱步而來。而這次,連反轉術式都無法救下他。
但與之相對的,他和幼時不同了。
捂住脖頸的手帶着仿佛要掐死自己的狠辣力道,岐宮尋不甘心地扣着兩側牆壁的磚縫勉強支起上半身,用力過猛的指甲被拗斷,撕裂的指尖在水泥上留下幾道看起來有些滲人的痕迹。但他恍然不覺,渙散的思維被重新捆起,吊着他就是不願意死去。
礙事的眼鏡和偏僻的巷道成了困住他的枷鎖,不算陌生的被囚感讓他有些不爽。
哈......混蛋......
視線晃得人看不清,很久之後他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血進了眼睛,失血導緻的負面狀态讓他花了很久才逐漸适應。呼吸不受他的控制,急促到仿佛每一口都是最後一次般的貪婪。
可他仍舊不願閉眼。
幼時的他躺在地闆上,身下的血液開成漂亮的花,無神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索要一個答案:
有必要嗎?沒有意義的。
沒有起伏的胸口上插着一把水果刀,那是母親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任由它刺入心口,也就能結束這場“無聊”的遊戲不是嗎。
所以為什麼不躺下呢?
“嗤,”
“......閃一邊去.....小鬼,”
一腳踩住孩子的頭,岐宮尋笑起來,
“和你不一樣,”
“老子還有......非做不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