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積壓感,還有指尖陷入血肉後不同于人體的冰冷體溫。
像是“吞噬”,又像是“挽留”。
心中鼓動的情緒詭異地被滿足,無法用言語表明的隐晦渴求居然也在此時悄然平息。
手腕用力,而代表着“聯系”的紅線纏住他的手指,将他往更深的地方帶去。
咒靈的身體構造顯然和人類不同,澤諾甚至都無從知曉他觸碰的究竟是什麼器官。嗯,或許咒靈壓根也沒有内髒這一說法。
直到他的指尖觸碰到了某一處,面對各種攻擊都毫發無傷的“伊芙”渾身一抖,受傷的翅膀猛然僵直,連同體表覆蓋的羽毛也根根起立,自衛式地刺進澤諾的身體。
不需要任何指導,澤諾無師自通,自發用自己的指尖去摸索。
柔韌的觸感,手指輕輕用力就夠“伊芙”顫抖着,連咬住他脖子的力道都了輕了些許。
找到了。
澤諾撫摸着那塊微微鼓動的肉,動作輕得像是在對待一脆弱的花。或許這本來就是花,是源自一位少女的,最熱烈純粹的情感。
她曾無數次将其送到澤諾面前,為的是能夠與他并肩。
而現在,由他主動來到這朵花面前。
痛苦?悲傷?滿足?慶幸?
早就不明白現在懷抱着的究竟是什麼情感了。
所以他隻是輕輕地,在嬌弱的花瓣上留下一個吻。他以此宣告,從此不會再與花的主人分離。
“我被‘留下’了,”
低語被隐匿與唇齒間,
“醒來吧伊芙。”
“......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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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髒被握住是什麼感覺呢?
就像身體裡最深的部分也被人一寸一寸的探清,在一片交織的混沌中唯有屬于“她”的部分被刻意提起。
于是感知自己就變得容易許多。她曾這樣去尋找過主管,于是就顯得更加得心應手。
明明最脆弱最重要的東西都被人牢牢掌握,卻升不起一絲一毫想要逃離的心情。
原本被“白夜”強行打碎的東西重新組合,感知逐漸回歸,她終于能從恒長的“深眠”中真正蘇醒。
......口腔裡是,血的味道。
遲鈍的大腦還未能精準地處理信息,腥甜的氣息勾動本能,她下意識地齒間用力,新鮮的血液再次流入口中。熟悉的氣味瞬間讓她清醒。
她松開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頸側,卻被人用更重的力道死死摁在肩頸。
和她相似的檸檬香,卻又摻雜着與她不同的微妙香味。明明是冷冽的,混雜在血腥氣裡卻顯得有些異樣的吸引力。
“主......”
開口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嗓子幾乎發不出聲音,遲到的痛覺提醒她身體狀況究竟有糟糕。她試圖起身,細窄的刀身刺穿少女的腹部,将她釘在地面上死死限制住她的行動。
抱着她的人不說話,隻是更用力地将她往自己的懷裡壓,右手卻小心地不敢多碰。
“......我傷害您了嗎?”
白發的少女壓着嗓子,輕輕詢問。
直到這一刻,澤諾才終于敢抽出手,殘餘的血像是挽留一般依依不舍地覆在他指間。
淺色的衣袖被血液浸透,染成顯眼的紅,這些有的屬于伊芙,更多則來源于他自己。
神經長時間高度緊張又驟然放松的結果就是他根本沒有力氣再去支撐自己的身體,千瘡百孔的身體根本難以支撐他順利行動,手腳瞬間卸力,倒在伊芙身上,被少女眼疾手快地攬住腰。
失血讓他的意識有些模糊,但好在并不影響他正常的思考,但身體顯然不像大腦那樣好處理,他緩了很久才克制住那種暈眩感,看向那雙澄澈的紅眸。
手指下意識的擦去她臉上沾上的血迹,卻忘了自己指尖上有更多,在少女白皙的臉頰上劃出一道殷紅的印記。
強烈的對比在這個時候足以刺激感官,更何況将自己的血液抹在他人身上的行為本身就帶着點難以說明的獨占意味。
澤諾沒有說話,金色的眼眸卻不由自主地暗了幾分,身體在這時響應本能的驅使,回過神來時沾着自己血液的手指已經再度貼上她的臉側,指尖一錯,在少女的眼尾劃出一道長長的豔色,與那雙眼睛正好相稱。
明明是極度危險的咒靈,卻擺着一幅“引頸就戮”的姿态任人擺布。
頸側有點癢,于是下意識地縮了縮,但似乎讓她誤會了什麼。少女垂眸,攬住澤諾的手臂收緊,
“您受傷了。”
死不了。
本來想這樣回複的,但少女接下來的動作打斷了他将要說出口的話。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頸側那塊的肌膚會敏感到這種地步。
和剛才那種尖銳的撕裂痛苦不同,此時肌膚上傳來的濕潤觸感甚至蓋過了傷口的疼痛,咒靈冰冷的體溫反而讓感知更加敏銳,舌尖在這方面比指尖更加靈活,刺激着神經跟着每一次動作來起伏。
想避開的,但下一秒就被少女橫在腰間的手制止。
“請不要任性。”
她這樣說着,垂眸懲罰性地輕咬那塊肌肉,以此告誡他不要亂動。
“您的傷口需要處理。”
再冷靜的人也會失語,更何況現在的澤諾可算不上絕對的清醒。
......算了。
反正,都結束了。
澤諾徹底放棄掙紮,隻是擡手将刺入伊芙腹部的劍拔出。咒靈的恢複速度堪稱變态,僅僅是這麼短的時間就能夠讓傷勢開始愈合。
得到自由的伊芙也不起身,隻是将懷中人摟得更緊。
“抱歉,”
她擡頭直視着澤諾的眼睛,“我讓您擔心了。”
“已經沒事了,”良久,他才開口,
“......早安,伊芙。”
“早安,主管。”
一如最初,一如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