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來走進賭場,望着那些五花八門的機器和聚精會神的賭客,感覺到了久違的熟悉。
以前的她是那個跟在代理人身後東張西望的小角色,現在輪到她悠閑地走在最前面了。
管家和賭場經理跟在幾步開外,正小聲交流着。
“她怎麼來了?要不要幫你們開個貴賓室?”
“不用,她說要玩點别的。”
“别的?”
楚來在前面轉過身,朝經理招手。
經理正一頭霧水,就看到楚來指向一旁的圍滿了客人的牌桌。
“我不是來玩牌的,我要和她們賭,你們會管嗎?”
經理恍惚了一瞬,随後才搖搖頭。
她在遊輪上的賭場幹了好幾年,這裡規模小,幾乎見不到代理人的影子,但她也對那群人的作風有所耳聞。此時此刻,如果她不知道面前這位午夜大小姐的身世,還會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個選中了獵物、蓄勢待發的代理人。
管家也驚訝道:“您以前去賭場玩過?”
楚來答:“沒有。”
這倒不全是在撒謊,她的确經常出入賭場,卻一次都沒上過牌桌。
代理人是不會親自參與賭局的,賭客在牌桌上賭的是牌,代理人在牌桌下賭的是人性。
她看向那張整個賭廳裡投注額上限最高的牌桌,視線鎖定她物色好的對象:“賭牌多沒意思,和人賭才有意思。”
一個客人正聚精會神地盯着面前的牌局,雙眼因為過久地睜大而泛起血絲,她所帶來的牛郎同樣緊張地站在一旁。
每一次下注,她都要摸一下手上戴着的水晶手串。
即便如今科技發達,命理、運氣這類缥缈無定的學說仍舊十分流行。這位客人所佩戴的,正是一款很經典的轉運飾物。
賭局并不複雜,荷官給莊家和閑家發牌比大小,賭客押注。
這次航程的很多客人平時都把時間和金錢消磨在牛郎店了,并不光顧賭場,反而更青睐這種規則簡單的賭局。
随着最後一張牌翻開,勝負已定,那位客人又押輸了。
客人不甘地送出自己的籌碼,牛郎強顔歡笑安慰她,擔心的卻是她的錢都輸給賭場,花在自己身上的又要少一筆。
似乎察覺到了牛郎的情緒,客人轉頭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臉:“别着急,等我玩完這一會兒,赢了我去給你開酒。”
那位客人低頭,她面前的籌碼已經不多了,她将綁定了賬戶的船卡遞給牛郎,讓他去幫自己再兌一些。
楚來同步地回頭吩咐管家:“幫我兌一百萬的籌碼。”
她在上船後曾心存僥幸地問過管家,她那張船卡有沒有綁定什麼賬戶——有預儲金或者支付時無需密碼就更好了——得到的回答是沒有。于是她隻得硬着頭皮綁上了自己那個隻有一百萬的賬戶。
此刻她的語氣輕描淡寫,絲毫看不出即将被取走的是她的全副身家。
管家領命而去,這才是午夜的手筆,剛才那樣為了五十萬猶豫反而不像她的作風。
楚來走到那個客人身旁。
此刻那個女人剛好又結束了一局,這次她運氣不錯,赢回來了一點,臉上的神色也好看了些。
楚來站在邊上,狀似寒暄:“手氣開始變好了?”
那人側頭,對上一張戴上面具的臉,頓時有些戒備,沒有接話。
楚來繼續道:“這裡場子小,赢起來太慢了,要不要和我玩一拖三?”
客人顯然不是賭場常客,對這個陌生的名詞沒有反應,以為是要拉她去别處,轉回頭去:“我就在這裡玩。”
楚來沒急着解釋,看着她又押了一局。
這次女人押了五千,楚來觀察她玩了幾局,這是她下注最大的一次。
似乎真的是時來運轉了,她又赢了,從牌桌上拿到了一萬塊。
她頓時眉開眼笑,一邊把赢的籌碼往面前收,一邊活動筋骨。在轉頭時,她發現楚來還在這裡,頓時有些不悅:“你要玩牌就去邊上下注,站這麼近,影響我運氣怎麼辦?”
她的聲音不小,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朝這邊望。
楚來一下子成了視線焦點,卻也不慌,她看到管家換好了籌碼,正提着箱子朝這邊走來,于是隔着人群朝他招手。
衆人随之齊齊轉頭,管家在衆目睽睽之下快步走到牌桌旁,打開箱子。
放眼望去全是象征着最高面額的黑色,一萬一張的籌碼整整齊齊地擺了一箱。
“一百萬籌碼都在這裡了,午夜小姐。”
她是午夜?
賭廳裡大部分人就算赢一晚上也赢不到午夜在烏冬身上花的數額,她的大名無人不知,周圍的議論聲窸窸窣窣響起,就連不少正在牌桌上厮殺的客人都在百忙之中擡起頭朝這邊看來。
楚來從籌碼箱裡抽了三萬,直接遞給女人,她開口,聲音讓周圍人都能聽見:“我不賭牌,賭你的手氣。你台面上赢一萬,我台面下給你三萬。”
女人不信有這麼好的事,但午夜的大名她聽過,難不成是富婆大發善心來賭場做好事了?她将信将疑地伸手去接。
楚來的手卻在這時合攏,收了回去,她慢悠悠地把話說完:“但如果你台面上輸了一萬,台面下要給我三萬。”
女人遲疑:“為什麼找我玩?”
楚來聲音含笑:“看你有緣。”
女人不說話了,她轉頭去看牌桌。
楚來看到,對方咽了一口唾沫,搭在桌上的那隻手敲打着桌面。
恰在此時,那個奉命去兌籌碼的牛郎也回來了,發現自家客人不知為何被人群圍住,他不明所以地坐回到女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