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循着吵嚷聲撥開人群。
桌面上,籌碼堆疊得比他離開時要高了許多,随着荷官又一次翻牌,衆人忍不住再次發出歡呼聲。
那個被選中的賭客摟着身邊的牛郎,激動地跳了起來。
“又一個十五萬!”
賭場經理小心翼翼地經過楚來身旁,從空了大半的籌碼箱裡将籌碼一個一個往外取。
雖然這位午夜大小姐臉上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經理總覺得她周身的氣壓很低。
管家來到楚來身後,飛快地根據牌桌上的籌碼估計了一下,就這麼一會兒,那個賭客赢下了一百萬,有七十五萬都是從楚來的籌碼箱裡赢走的。
他忍不住在心裡犯嘀咕,怎麼赢得這麼多?
這也是此時此刻楚來心裡最大的疑惑。
為什麼一切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樣啊?!
那個賭客自從答應和楚來做交易後,好像真的時來運轉了,押什麼赢什麼,從最開始隻敢小心翼翼地幾千幾千地押,到後來膽子越來越大,直接按投注額上限一次押五萬。
而每一次,她都赢了。
她臉上神色近乎狂熱,甚至開始抱怨為什麼這家賭場規模這麼小,還設置了押注限額,隻能讓她押五萬,就憑這手氣,她能赢更多。
楚來的籌碼十五萬十五萬地往外給,旁人都覺得午夜大小姐闊綽,這點錢不過是灑灑水,隻有她自己心如刀絞,要知道她在下城區的時候連一千五的房子都租不起。
方才的豪氣早就随着一張張籌碼的離去消散了,當初看着金指賺錢容易,沒想到在她這裡,才剛起步就快把本金全賠光了。
楚來的視線落在那位賭客的轉運手串上,甚至思考起了莫非冥冥之中真有玄學的可能,早知道這東西這麼好用,當初她上船前也該弄一串來戴戴。
荷官清桌面發牌,那賭客搓了搓手,又推了五萬的籌碼在“閑”的位置上。
整張桌子隻有她一個人在下注,人們興奮地聚集在她身後,反倒是楚來這邊冷清了下來。
就在她把關于轉運手串的幻想從腦海中抛棄,開始沉下心思考輸光錢後的對策時,一個女人經過她身旁,将五萬的籌碼放在了“莊”的位置上。
她轉頭對楚來揚了揚下巴:“我也想玩一拖三,怎麼樣,你同意嗎?”
荷官停下揭牌的動作朝這邊看,楚來一怔。
面前這個女人看上去三十歲出頭,穿着十分低調,黑襯衫白西褲,頭發剪得很短,除了船上用于識别身份的通訊手環外沒有戴任何首飾。
她的衣服找不到品牌标識,不同于楚來那套看不出牌子的二手機車服,那件襯衫光是看版型和質感就知道價值不菲。
更何況她還戴着一副眼鏡——在醫學已經相當發達的這個時代,能上這艘船的客人,根本不缺錢治療視力問題——楚來猜測那副眼鏡應該是某種搭載了電子系統的設備,隻不過因為太過先進,反而和普通眼鏡一樣輕便。
“章兆,認識一下。”
面對楚來打量的眼神,她索性大大方方地伸手,楚來回握上去。
章兆給楚來的感覺很奇怪,她不像是會出入賭場的人。楚來從她身上看到的是一種能掌控全場的自信,這種人往往不屑于把希望寄托在運氣這種虛無缥缈的事上。
但眼下章兆卻在和那個賭客相反的位置上下了注,那幾張放在莊位的籌碼像一份結交她的投名狀,無論誰赢誰輸,楚來都不會虧掉十五萬。
就憑這一點,楚來有種預感,章兆不是沖着讓她虧錢來的,于是她朝章兆點頭:“我和你賭。”
人群分流了一部分到章兆背後,議論紛紛地看起了熱鬧。
那個賭客看到章兆在“莊”上壓了籌碼,也有些緊張,陌生人加入賭局像是某種信号,寓意着她的好運氣快要到頭了。
荷官把牌一張張揭開,賭客屏氣凝神,章兆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朝人群外圍望去,像是在找人。
籌碼碰撞聲讓章兆移回視線,牌桌上,“閑”又一次赢了,那個賭客正興高采烈地把籌碼往身邊攏。
就是這麼一轉頭,章兆輸掉了二十萬。
衆人都看向章兆,五萬籌碼已經被收走,大家在等着她給楚來補上剩下的十五萬。
可她手插在兜裡,站着沒動,那條西裝褲被熨得很服帖,看不出來兜裡能裝下十五張籌碼。
就在賭場經理試圖打圓場時,一個頭發染成亮紅色的少年粗暴地撥開人群走了進來,将手中的籌碼箱重重放在章兆身邊的桌上。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他絲毫沒有壓抑臉上的不滿,對着章兆抱怨道:“我是來給你當仆人的嗎?”
所有人齊刷刷地去看他的手腕——他戴着一個淺綠色的通訊手環,是船上客人攜帶的侍從需要強制佩戴以用于識别的标識。
侍從說難聽點不就是仆人嗎,這小子什麼情況?
章兆沒理他,打開籌碼箱——這個籌碼箱比楚來身邊那個要大一号,裡面整整裝了三百萬籌碼。
少年見她不答,更加不滿,垮下臉剛要說話,章兆輕描淡寫地開口了:“如果再控制不住情緒,就去房間裡吃藥,然後等着我回去給你做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