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兩旁的火光逐漸稀疏,道路的前方卻初現迷蒙的白光。
她愈加放輕腳步加快步伐,眼見光亮近在眼前,陡然聽見前方不遠不近的腳步聲正在逼近。
前不能進,後不可退。隻能捺住繁雜的思緒,就地站定凝神細聽。
“哎!你也是想立功想瘋了。多虧當初聽我勸沒下山,跟我一起留守山寨。不然肯定有命去,沒命回。”隻聽一人道。
“這次下山的兄弟居然無一生還...”另一人語氣消沉。
“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要三當家親自出馬。”
“欸,要我說我們走都走到這兒了,不如偷摸去瞅瞅是什麼好寶貝!”那人油腔滑調地出主意。
“要去你自個兒去!寨主都沒發話,你進得去嗎?”他掃興道。
“嘿!”那人奸笑一聲,”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那看守倉庫的可是有點交情,别說放我進去了。就算順手摸兩件兒也不在話...嗚!”
另一人連忙低聲急語地制止,“噓!你别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他娘的!吓老子一跳。“突然一人驚罵道。
隻見不遠處的火把幽影下,一個披頭散發噫嗚拭淚的女人冷不防闖進眼簾。
那女人聞聲如倉惶受驚的枝頭鳥扶牆站起,回過頭來。
黯然燈影下,一雙明眸如秋雨過後田間小路上的水窪,蕩漾着荏弱的漣漪。
“你是何人!怎會在此?”身旁之人連忙戒備道。
女人怯弱道:“我…我是被你們首領擄回來的。他讓我在這等他回來。可是…這裡四通八達,又黑又冷。一個人都沒有……我不識路。走了好久都沒能走出去……”女人細聲說着,又情不自禁地哽咽流下淚來。
方才鬼叫的人警惕問道:“首領?哪個首領?”
女人淚眼迷蒙的思考,“好像…好像是三首領。”
緊接着又失口否認道:“不對!好像是大首領……”
最後女人瀕臨崩潰般低聲哭訴,“我哪裡分得清是哪個首領,兵荒馬亂裡我膽都吓破了噫噫...”
鬼叫之人尋思道:“我估摸着是三當家,畢竟三當家最好色了。”
這人說着,眼睛已然眯成一道狹窄的細縫,肉蛆從縫裡嘟噜鑽出,自女人的腳邊裙一路上攀蠕動到嚴絲合縫的領口,在丘峰上打了個滾,留戀地翕聳着肉白蛆身,最終在面容上流連忘返。
女人拿衣袖輕拭淚,哀絮道:“可能勞煩二位帶我去見你們的首領?”
“自昨夜至今日,還未能好好地跟他說上兩句話,一表感激之情。”
“啊對了!我方才好像聽到你們說要去庫房拿寶貝。不若幫幫我,待我見了他,好直接求了來答謝你們,也不必勞駕他人了。”這張淚容上不禁漾起柔笑的微瀾。
另一人謹慎盤問:“你真是我們三當家昨夜從山下帶回來的?”
女人笃定道:“千真萬确。不然我怎會在這裡?這裡的山這麼高,這麼險……我一個柔弱女子怎能上得來?”
這人逐漸半信半疑,“那三當家為何不禀告寨主,反将你安放在此?”
女人羞澀道:“這你可要問他了。興許他正是去禀告才讓我在此等待,興許他已經禀告了,隻是你不知道呢…”
先前鬼叫之人沉默不語地将眼珠咕噜一轉,道:“好啦好啦!跟我們來,我們帶你去找三當家!”
話說二人分道揚镳後,白亦蕭來到一片視野開闊的天地。
周遭陰森晦暗,潮濕的空氣裡夾雜着直往人鼻腔深處鑽襲的酸臭味。牆壁上挂着簡單的鐵制刑具,有些表面附着暗沉斑駁的血迹,有的已經積覆滿厚重的塵埃。
再往前便是與來路相對之處立着的一扇鐵門,門旁高架上的火堆仍在靜靜燃燒。
走近還未如何用力,鐵門竟先自行打開。
一陣騷腥的黴味撲面迎來,白亦蕭拉起黑巾繼續往裡走去。
羅列左右的囚籠看起來已經空閑許久,木栅上都已布滿黴斑,籠中發黴的稻草裡不時傳來窸窣微響。
忽有陰風瑟瑟刮過,黑暗的盡頭深處傳來一陣怪笑,壁上焰苗猛地被壓彎身子随即又頑強立起。
白亦蕭面色稍凜,擡步靠近聲音的源頭。那笑聲不停,反而越來越大,在整個閉塞的空間裡來回幽蕩着,聲聲蓋過聲聲。
“嘩啦!”正此時身側一陣鎖鍊抽動的聲音猛然響起!手裡的燈盞迅疾移動,一張蓬頭垢面的鬼臉赫然闖進視野。
“哇!”那張鬼臉激情怪叫。
“……”
“哇!”那張鬼臉堅持不懈地加大音量又叫了一聲。
“…哇……”鬼臉面無表情地張了張嘴。
白亦蕭警惕道:“什麼人?”音中怒意微顯。
鎖鍊“嘩啦啦…”輕緩地響了響,那張臉稍稍遠去,隐入了暗影裡。
“你是誰?”鬼叫的人在幽黑中閑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