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凝附枝梢,薄霧隐隐退卻。正是天際微泛金光的拂曉時分,一行人回到了邱重的小院。
院落陳設不改,卻早已沒了當初的喧鬧人聲。
湯尋卧在臨窗椅榻上呼呼大睡。尚晚青慢條斯理地将金針從白亦蕭身上撤出。臨了,一針冷不防刺進耳尖。
“噗…”涼血從口中噴出。
尚晚青垂眸,恰好窺見黑巾之上裸露的小段雪白頸項,視線順着頸側再往下移,幹涸的血痕蜿蜒地延向黑巾深處。尚晚青指尖微動,終是掠過黑巾隻取耳尖金針,“淤血回流,于身不利。”
“…多謝。”
尚晚青來至桌前倒了杯熱茶呷品。見其眼中隐有厭嫌之色,取了手帕遞予白亦蕭。
不想白亦蕭不着痕迹地避開,移至面盆前掬水洗去滿臉血污。
尚晚青随手将那方素白絹帕擱置桌旁。
泠泠水聲輕響,白亦蕭撐在盆前道:“你對邱重尋根究底,不怕他不答就此中斷。”
尚晚青道:“不論他此行的目的是什麼,我隻想試探他是否在意。”
“在意什麼?”水珠自鬓邊滾落,冷白的手扣在盆沿。
尚晚青眸光徑直掃去,白亦蕭長身微躬胸口隐約起伏不定,她安坐不動道:“這批貨物本身。”
白亦蕭蹙眉道:“何意?”
尚晚青侃侃如流,“不答則需另擇他法。答則意味着他仍想探明箱子被奪取的前因...何人所奪,盜匪的規模以至我們是否援手...皆可作為磋商的籌碼。”
白亦蕭閉目片刻直起身道:“奪走的必然要搶回來。”
尚晚青一頓,輕颦淺笑道:“你是當真健忘,還是偏好殉義忘生?”
那雙眼沒有情緒,平緩而淡漠。不答反問:“為何邱重募人護送軍需運往邊關,宋管家卻假經他手從中截獲?”
尚晚青少有的沉聲道:“這是兩股勢力各執己見暗中角力,非常人可以左右。”
白亦蕭又道:“因何各執己見?”
尚晚青不語,隻取要點問道:“你想如何?”
白亦蕭澹然答道:“烽火起于邊關,奪走的不僅要搶回來,還要順藤摸瓜直至一清二楚。”
尚晚青莞爾,“即便會死?”
白亦蕭看向她,答案不言而喻。
“你與邱重同出入靖南王府,緣何沒見過他?”
尚晚青輕舒口氣,“我們一問換一問如何?”
白亦蕭點頭道:“好。”
尚晚青目光停落在白亦蕭腰間的匕首,白亦蕭将其取下,“我不知它的由來。”
“不知由來為何随身攜帶?”
白亦蕭不語。
尚晚青撫過刀鋒,線條暢然流利。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刀鋒中段有一顆黃豆大小的豁口。
尚晚青又道:“鋒刃已損,留之何用?”
白亦蕭仍是無言。尚晚青眼簾輕掀目光睇去,白亦蕭垂睫若有所思,良久後道:“先師手澤,領膩如新。”
尚晚青狀似随口道:“既如此更要好好珍視了。”
白亦蕭聞之微微蹙眉。
她拭過麒麟紋,“昨夜也曾見過一枚這樣的圖紋。”随即意有所指道:“匠心精巧,放眼天下不可多得。”
白亦蕭眼神惑然眙向她。
尚晚青卻道:“除此外,實是知之甚少。”
白亦蕭将匕首收好。
尚晚青開口答疑前問,“靖南王膝下一子一女。早在五年前世子遷居府外。除卻逢年過節歸府慶聚,其餘時候甚少還家。因而我見他的次數少之又少,何談邱重。”
白亦蕭問道:“何故不歸家?”
正此時,隻聽邱重在外敲門道:“諸位,可行方便?”
湯尋忽地伸了個懶腰坐起來,哈欠連天散漫道:“我去開門。”
屋外侍者魚貫而入,片刻桌上列滿佳肴時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