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重慚愧道:“這段時間有勞三位奔波,以此略盡綿薄謝意。”
尚晚青淡笑道:“若是酬謝,不如援施解藥來得令人開顔。”
“解藥...”邱重随即反應過來,“那日白兄弟服下的原不是什麼毒藥,左不過是尋常的滋補藥丸。”
“世子恐街市招來之人心起歹念,故想出這個辦法意在威懾。如若有人心生退卻,也好臨時改意。”
難怪她先前察覺不出白亦蕭體内有中毒迹象。兩種可能其中一種已經證實,另一種用毒珍稀,技巧奇高的猜測也得以推翻。
她從容道:“原是如此,倒是我多慮。”
菜齊備後,侍者盡皆退去。
邱重請道:“諸位不必客氣。”
湯尋率先執筷,夾菜之迅速在桌上幾乎飛出了殘影。
尚晚青眼見這副餓死鬼投胎的景象不禁狐疑,本着同行品鑒的心思夾起塊豆腐揣測烹饪步驟,判斷是否可口。
白亦蕭道:“有關那批貨物,閣下是否要解釋一二。”
邱重聞言悄睨了眼對面三人。湯尋埋頭酣暢朵頤,尚晚青還在端詳豆腐,正将視線移去白亦蕭,不防白亦蕭目光正看過來。
邱重:……
邱重握拳抵唇,道:“咳…其實這批貨物表面上是名綢珠寶,送與外商做貿易往來。實則為世子所籌的軍需補給,運去邊關支援前方戰事。”
白亦蕭道:“此等義舉何不正大光明,由正規軍士護送?”
邱重歎息道:“南王不主張平亂,世子手中并無實權。為盡綿薄之力,隻好出此下策。”
白亦蕭直白問道:“靖南王與世子關系如何?”
邱重悚然道:“豈敢妄議南王家事…”
湯尋嘿嘿笑道:“哎呀怕什麼,你剛議的也不少。”
白亦蕭不言語,目光靜而淺淡。
邱重為難道:“呃…父子關系倒是融洽,隻不過因二人分見不堪相容。世子主張針砭時弊,尚賢尚同。南王尊崇法教兼重,因勢求道。”
湯尋尋思道:“明明皆有益處…何至于達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邱重一臉驚駭。
尚晚青興緻缺缺道:“看似皆是興利之舉。若是實施推行,做到針砭時弊談何容易…朔中最繁盛的當屬酒樓、賭坊這等娛情行業。難民日日流入城關,關内百姓大都充耳不聞耽于逸樂,已然有居安忘危之象,因而匡正良風格外顯得重中之重。”
“尚賢尚同當屬俠義先行,摒棄三六九等敬奉人傑名士。而法教兼重素有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之說。其二者理念無異于背道而馳。”
“況且…”尚晚青頓了頓,“二十年前辛國還無朔州。那個時候…應該喚作铟州,隻有現在的朔州四分之一大。”
随即撚起竹筷,往盤中一劃,油水被不均勻地一分為二。
“後來國土兼并,攸國亡,與铟州合二為一,才有了現在的朔州朔堂。”
湯尋聽得入神,不禁問道:“再後來呢?”
“再後來。”尚晚青竹筷輕掃,幾隻小酒盞被撥了過來,和盤沿碰撞發出“叮”地輕響。“再後來,就是靖南王因功受封,成為當朝唯一一名有封土的異姓王,領兵鎮守朔州。與其餘三王,合稱東南西北四諸侯。”
尚晚青道:“那個時候的朔州,不比瓊梁荒僻。能有今日的富庶繁榮,或許和靖南王十多年的殚精治理密不可分。所以因勢求道,産業昌盛便是他一手造就的勢,萬不能阻。至于道…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所求何道。”
湯尋一語中的道:“所以簡而言之,言而簡之…這世子大人實際上有違父命,又負王令。”
邱重默默轉過身選擇用後腦勺面對這三個不知死活的年輕人。
白亦蕭道:“烽火起于邊關,放任不理必會燒到關内。到時候無辜受累的隻有百姓。”
這話猛然令邱重稍感欣慰,他趕忙又轉過頭來眼神熱切,連連贊道:“不錯不錯。主公也曾這般說。正因如此,即便忤逆南王也要這麼做。”
白亦蕭又道:“大道至簡。丢失的隻需搶回來。”
邱重喜道:“對對對,閣下意思是…!”
“這批貨物我會竭盡所能助你尋回。”
邱重大喜過望,“得君一諾,再好不過!”
“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邱重脫口道。
“杯水車薪,廢時耗力。那六口箱子乃至我們,是否隻是引人注目的幌子?” 黑眸微斂,直落落地看進人心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