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凝霜細眉舒展神色和悅,“也好。”又看向白亦蕭問道:“你是何人?既見本郡主,為何不行禮?”
白亦蕭看她一眼用眼神點了下頭,便漠然移開目光。
“竟然敢直視郡主,還敢點頭贊同?”侍女驚斥,“不要命了嗎?”
這一喊令湯尋也不由得微微一驚。他本想是這小郡主理虧在先,因白日聽聞她身世坎坷,故而心念一轉有樣學樣地道了句“小郡主”,何故反倒變本加厲起來。
尚晚青開解道:“小郡主寬宏大量,我這位朋友乃江湖人士,平素不拘禮節。眼下我等還有要事,便先行告退。”
卓凝霜斂眸沉聲道:“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名傑義士最為知禮。”
“我何曾說自己是名傑義士。”白亦蕭兀聲道,“就算是名傑義士,也不拜無禮之人。”
湯尋一聽胸脯也挺直了,朗聲應和:“說得好!”
尚晚青深吸口氣緩緩吐出,适時挂上了得體的微笑準備迎接暴風雨。
小郡主壓下出乎意料的落差和心頭攀竄的火氣,見得他們行色匆匆,觀其邊幅不似樓中客也不像旁人侍從,不由得疑心漸起。
她出語喝道:“爾等何人?我看你們鬼鬼祟祟,着實可疑。速速報上名來!”
白亦蕭站在原地恍若未聞。
尚晚青心知今夜鬧大不利,卻驚奇地看見湯尋不知何時繞開了衆人,突然出現在那小郡主身後作舉臂狀,欲擊暈二人。
尚晚青大吃一驚,急道:“不可!”
話未完“唰——”一聲,刀光畢露。
卓凝霜聞聲猛地轉身驚道:“什麼!”
隻見頭頂的繁茂枝葉急促搖晃,眨眼間幾名黑衣人從天而降,已與湯尋鬥作一團。
小郡主由驚轉怒叱道:“賊子!怎敢行刺于我,爾等還不快将其拿下!”
尚晚青欣慰喟歎,“這下好了。”
湯尋在圍毆中欲哭無淚嚷道:“你不早說!她身邊居然藏了這麼多高手。”
尚晚青笑得很和善,“你也沒說你要去行刺郡主。”
話語間燭影無故輕晃,白亦蕭倏爾警覺拉住尚晚青,留一言道:“這裡交給你。”身形一掣人影已在數米之外。
尚晚青在疾風中被拉着淩亂狂奔,隻聽身後湯尋的呐喊遙遙傳來:“你們快點!”
片刻之間二人已至内院,内院燈火如晝,與外院之景大相徑庭。
尚晚青停下來平複氣息,與此同時思路卻分外明晰。
“你早先警覺便知樹上潛伏有人?”
白亦蕭熟能生巧地拉人墊背,“湯尋亦有所覺。”
尚晚青了然道:“所以你二人就臨時拟了這麼一出?”
白亦蕭回看她道:“這是最快的脫身之法。”
尚晚青歎一口氣,靜下心來。
這心一靜,便影影綽綽聽見了極為悅耳的女子調笑之音。聲音朦朦胧胧,如遮雲擋霧,時而嬌澀,時而清麗,時而快時而慢,怎麼仔細聽也聽不真切到底在說什麼。
尚晚青低聲道:“你聽見了嗎?”
白亦蕭辨認道:“多名女子混合在一起的雜音。”
尚晚青豁然道:“說不定這高人今天心情不錯。走吧,先找找這聲音的源頭在哪。”
白亦蕭站定不動,視線擦過尚晚青直掠她身後。
便聞一聲先發其人,“尚老闆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
但見來人廣袖長袍,脊背挺拔,雙手攏于袖中,從光亮處緩步而來。
身後一小厮向尚晚青作“請”的姿勢,眉目間卻毫無恭順之意。而他的主人雖神情泰然,由于薄唇似有若無勾起的一道清淺弧度,使他的表情看起來也似笑非笑。
尚晚青不出所料地回過身來。
那人道:“尚老闆。故人相遇,不妨一叙?“冷淡的語氣下暗藏威脅之音。縱然表面客氣,卻顯得整句話陰陽怪氣。
早知走一趟豐月樓,是免不了碰見的。先一手襲擊郡主驚動了風聲,尚晚青的心一瞬沉着,如無風的山月,唯流水空明。
白亦蕭澹然道:“你說了不算。”
那人杏目微眺,曼聲道:“這不是小郡主要抓的賊人麼?拿下。”
一聲令下,身後衆人頓時團團圍上。
尚晚青自知此行需速戰速決,隻道:“付樓主,談談。”
白亦蕭神色明了,回身任意辟開道路,于檐上幾個起落不見蹤影。
豐月樓的尋常護衛不及小郡主的近身暗衛,留不住人。一幹人等瞠乎其後。
付月明從容不迫命令道:“去追。”
随即長身微側對尚晚青道,“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