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快了...這就到了。”瀝瀝雨下周圍阒然無聲,那人小心翼翼地擦燃火折一邊舉手揮舞。
尚晚青指腹搓撚,沿途撒下白寇粉末,味香色白,散落葉上醒目。
隻見樹梢石壁後紛紛冒出幢幢人影聳立,尚晚青緊盯着手舉火折的引路人。
率先一人從梢頭躍下,尚晚青認出正是邱重,邱重向身後道:“大夥稍作歇息,切勿鬧出動靜。”
當即樹林各處黑影頻頻竄出,五湖四海齊聚一堂,天南地北聊成一片。和樂洋洋與方才嚴陣以待的氣勢天差地别。
邱重走上前道:“朔中一行可還順利?”
尚晚青讓後引出姜昳,“有驚無險,承蒙姜少俠出手相救。”
邱重抱拳道:“在下邱重,幸會。”
姜昳自報姓名,邱重見尚晚青一人牽了兩匹馬,放眼一望二人身後問道:“亦蕭兄呢?”
尚晚青微微一笑正欲答話,見邱重忍俊不禁,下意識回眸瞥視便見一隻手停在肩頭上方收也不是,落也不是。
湯尋膝彎鈎住粗枝,卷腹翻坐在樹幹上,做賊心虛道:“呃,你來了,好巧嘿嘿。”
尚晚青擡頭逗道:“莫不是設伏,為何皆躲藏樹叢隐匿林間?”
湯尋一溜兒順階而下,“哎,晚青姐有所不知。馬車一停,便抵達卧龍山底。我經邱大哥接應,随大夥藏身山林。發現這聚義寨對周邊防衛極為森嚴,每五刻便有人巡山一周,邱大哥為等你們彙合不便對其下手,以防山上警覺,隻好出此下策。”
尚晚青淺笑點頭,回目之際餘光不動聲色四下環顧,微微心沉,哪裡還有引路人的蹤影。
姜昳觀這夥人前刻整肅不懈,得令即三兩圍聚一夥其樂融融,評道:“群英集聚有此規模,何愁大事不成。”
邱重苦笑歎一口氣。
“不是俺說!邱大頭你到底啥時候結俺們工錢?”突有一滿面胡茬的紅鼻子老漢斜側裡冒出,虎臂一攬邱重的脖頸,扭頭後盼道:“大夥們說是不是?”
身後衆人聞言,嬉笑着齊聲應和。
邱重被拉巴地左搖右晃,一聽大夥喊得喧亮,也顧不得擺脫壓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了,趕忙捂住那老漢口鼻反問道:“世子大人平日還不算厚待你們?”
老漢擺頭掙開哈哈大笑,駁道:“一碼歸一碼,誰嫌錢少呢?”
邱重無奈道:“胡老漢你個見錢眼看的,服了你們...”
漸漸風停雨歇,正說着,忽見一人老遠從小路火急火燎奔來。
此人正是先前派出偵察聚義寨情況的瞭望兵,周圍紛紛笑聲漸止,老漢也正色放開邱重。
邱重肅容問道:“情況如何?”
那人一路跑來氣喘籲籲,“寅時三刻寨門豁然大開,憑白從裡遣出一隊盜匪,此時正直奔山腰而來。”
尚晚青舉目望向山頂,原本黑魆魆的蒼嶺上亮起星星點點的明火,用以飛渡險塞的鐵索上黑影接連交錯,而山嶺低處接應索橋的馬廄所在地已然炬光一片。
姜昳無端側目旁視。
“最初的攻寨計策如何?”忽聞一聲單刀直入道。
湯尋左右環視,奇道:“亦蕭兄你從哪冒出來的?”
邱重見白亦蕭也已抵達,目露欣慰答道:“此行意在誇大聲勢引南王注目,假借月前因葵江決堤,急需運糧修築之事,乘行水路暗渡關外,将真正的糧秣辎重送達前線。所以主公事先令人手伏于卧龍山腳,待諸君齊彙趁天色微明時分,兵分兩路夜襲山頂。”
胡老漢不着頭腦皺眉道:“所以我們這次虛張聲勢不成還被提前抓包啊。”
姜昳在旁看戲不嫌事大,撫掌贊道:“好總結。”
尚晚青默然看向白亦蕭,白亦蕭微微搖頭。
尚晚青出言問道:“所謂兵分兩路是何分法?”
邱重道:“将人馬分為大小兩隊,兵多将廣一隊燃火明炬從正面上山擊之;兵微将寡一隊掩聲繞背後襲營潛入,天明之際火筒為号不論成功與否,兩路一齊撤兵。”
尚晚青思索道:“而今幹戈未動,計先敗露。世子大人可還留有良策?”
邱重面露難色,“未曾...”
尚晚青道:“既如此那便先照常依從原計行事。”
湯尋疑道:“聚義寨現能主動出擊不正意味着那群賊匪已對我們了如指掌,怎不臨機應變反卻安常守舊?”
白亦蕭看向湯尋,“虛虛實實,兵者詭道。”
湯尋默了一瞬,“何為...兵者詭道?”
尚晚青道:“且照舊分兵兩路奇襲山頂,但将正反人數對調,賊匪事先得知我方計策,為圖應變之法必定出寨迎敵者少,據寨留守者多。而我們倒施原計,明取軍需暗奪營寨,謀事可成。”
語末,尚晚青莞爾:“變化無常,出其不意。即為兵者詭道。”
白亦蕭提醒道:“還有九百米。”
邱重斷然不作猶豫,當即号令衆人道:“列隊!”
方才戲語之衆即刻齊整如一分好隊列,而人多那列迅速就地點火執炬,人少那隊則原地待命。所幸天将微雨時,邱重别有遠見的令衆人将火把藏于樹叢深處免受雨淋。
尚晚青對人多那隊道:“将火把交由旁列。”
衆人皆不約而同的看向邱重,邱重道:“聽從尚姑娘安排。”
于是人少那隊紛紛接過火炬,因由人數差異,人多一列仍有人手中留有火炬。
尚晚青再次對人少一列發号施令,“确保每人雙手執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