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玟挑起眉梢對那人笑了笑:“大哥好眼力,這位道君可是昆侖山來的真仙,但我可不是什麼仙人,隻是一個代駕,您擡舉我了。”
胡商直爽的哈哈一笑:“可别這麼說,姑娘神清氣清,不是卻也勝似。”說罷,他對二人抱拳,岑守心颔首回禮,朝玟則笑了笑。
待禮做完,她上身前傾,好奇問道:“大哥,你們來得早,可知道方才兩隻黑鷹帶的是什麼消息?”
“就是知道才同你二人搭話的。”明人不說暗話,胡商輕輕一笑,伸出手來比了個數。
不是什麼離譜的數,比從靈聞閣直接買還便宜一半,朝玟爽快點頭,掏錢付款。
胡商滿意收回手,先賣關子道:“不知這位道君,是從哪座仙山而來?”
朝玟搶答:“昆侖。”
胡商捋着編成麻花的胡子,猶豫了片刻:“這……恐怕是昆侖的醜聞啊,若是說出來,恐怕多有得罪。”
醜聞?昆侖現在和蓬萊聯姻,正是非常時期,能有什麼醜聞?
朝玟聽到後頓時心癢難耐,扭頭看向岑守心。
岑守心開口:“但說無妨。”
小二這時将菜端了上來。
朝玟早就餓了,迫不及待的從筷簍裡抽出筷子,迅速夾了一筷子肉塞進嘴裡,同時豎起耳朵聽。
胡商悠悠道:“昆侖之主和蓬萊王姬的婚事,你們都聽說過吧?”
“這在人界方國都傳遍了,我們都知道。”朝玟嘴裡嚼吧嚼吧,含糊說道:“大哥你就别吊胃口了,快說吧。”
“姑娘稍安勿躁,别心急嘛。”
胡商道:“這黑鷹傳訊一共兩封,比昆侖蓬萊結親這事還要勁爆,你們絕對猜不到是什麼,不過我敢打賭,不出半日,這消息就能傳遍整個仙域和所有方國。”
“但最有價值的,還是最新的,雖然我這已經是第二手了,但多說一些,你們也能感覺值嘛,是不是?”
胡商說得起興,朝玟隻得點頭,但同時也用眼睛不滿的盯着他。
胡商擺擺手,“好吧好吧,既然姑娘如此想要知道,那我也不多說廢話了,你們且聽好,這勁爆的第一封内容……便是那昆侖之主悔婚,委人将悔婚書送到了蓬萊山主的手上,言之鑿鑿,不願與蓬萊結為姻親了。”
那胡商沒注意到朝玟驟然色變的臉色,沉浸的說道。
“第二封急訊則是:蓬萊那位王姬不接受悔婚,拿着悔婚書,已去昆侖山讨說法去了。”
朝玟手猛的一抖,筷子頃刻掉到了地上。
那胡商話音止住,隔壁桌和對面的岑守心,七八道目光齊刷刷不明所以的看向朝玟。
她尬笑兩聲:“可能是拉缰繩太久,手有些不聽使喚。”
說着,趕忙又從筷簍裡抽出一雙。
岑守心看在眼裡,淡淡說道:“今夜好生休息。”
朝玟捏着筷子恹恹點頭,她聽到兩條快訊的内容後,看着一桌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追問胡商:“昆侖怎麼會臨時悔婚?”
胡商大哥嗐一聲:“這誰知道啊,總之,這件事恐怕沒法善了咯。”
另一位胡商搭腔道:“收到昆侖的悔婚書後,蓬萊沉默至今,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思,倘若由此對昆侖心生不滿……仙域的天,恐怕又要變了。”
那人長歎一聲。
岑守心冷不丁的插進一句:“靠姻親穩定氏族并不牢固,仙域之亂始于山主争權,隻有平息氏族新舊之争,才能徹底終止内亂。”
朝玟擡眼看他,複而垂眸時,眼中情緒不明。
“話是這麼說,隻是姻親畢竟是最平和的手段,若是不結親,舊老和新貴之黨,難保不會兵刃相見。”
胡商桌上,酒肉見底,他們紛紛擱筷站起來,抱拳道:“我們還有要事,姑娘和道君安坐,吃好喝好,咱們就先走一步了。”
朝玟和他們作别。
待人走了,岑守心将朝玟面前喝空的茶盞又倒滿。
岑守心冷不丁的問道:“朝姑娘方才為何失态?”
方才她的慌亂明顯到無從辯解,朝玟也隻得認了下來。
她拿起岑守心的好意喝了一口:“手沒拿穩而已,讓道君見笑了。”
岑守心難得多言道:“聽聞千裡記行甚是辛苦,姑娘怎麼會想到做代駕?”
朝玟惆怅道:“我隻會這個,除此之外,身無所長,若不來千裡記行,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了。”
“姑娘的家人安在?”
朝玟頓了頓,答道:“在,隻是我離家多年,已經許多年沒見過她們了。”
“為何不歸家?”
“出來闖蕩嘛,自然是想做成一番事業後錦衣還鄉,隻可惜混成這樣……”朝玟歎氣:“開始隻是覺得無顔回去,到現在……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得去了。”
說完,她立刻低頭匆匆扒拉幾口飯。
岑守心沉默半晌。
“我無父無母,九歲時,是師父收養了我。”
朝玟一股腦奉承:“道君仙緣深厚,是有福之人。”
岑守心接着說:“獄法山一戰,我與師父一起沖鋒陷陣,師父以身護我,彌留之際,叫我繼承他的衣缽,與仙域衆人一起守護蒼生大道。”
朝玟想要打剛剛說話的自己一嘴巴,語無倫次道:“啊……這,道君節哀。”
叫她亂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吧?
“我從此發誓,此生都會護佑世間安甯,絕不會再讓三界再次遭受獄法之禍。”
朝玟:“道君心系蒼生,實乃仙域人傑。”
這下應該誇對了吧?
岑守心:“如今厄央已伏法,這世間,不會再發生戰亂了,魑魅皆驅回魔域之日,想必也不會太遠。”
“到時,你便能回去與你的家人團圓。”
說了這麼多,沒想到,岑守心竟然是在安慰她。
朝玟怔色,随後失笑。
她垂下眼眸,嘴邊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到了那時,想必這天下許多人也都能團圓了。”
說完,她又低下了頭,鼻尖難掩酸澀。
許多人都能和家人團圓,隻是,她卻不一定。
……
朝玟吃飽後,天色已晚。
她披着雜貨鋪買的外衣,手上拎一壺酒,摸黑回到驿站的房間,坐在床邊把酒打開,哐哐一通灌。
白天聽到的兩則快訊,跑馬燈似的不停在她的腦子裡輪番播放,喝的越多越是播放的歡快,令她更加郁悶。
昆侖怎麼會悔婚呢?
怎麼就悔婚了呢?
朝玟想不通,一聲不吭喝悶酒,喝到迷迷糊糊睡眼蒙眬,她将酒壺當啷一聲扔到地上,一歪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