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應天上有的絕景,人看一眼就該醉了,看久了,便是沉醉經年,又怎會膩?”
尤其是昆侖的最高處。
朝玟如今回想起起那人的回眸,以及窗棂外那紅梅與白雪相映的景象,依舊感到驚心動魄。
岑守心無聲微微一笑,雖沒什麼明顯的笑意,但是轉眸之間,眉眼變得柔和。
“朝姑娘喜歡飲酒?”
朝玟點點頭,勾唇道:“酒可是好東西。”
“平時也喝?”
“平時也喝。”
岑守心問:“今晚呢,是借酒消愁?”
“……算是吧。”
朝玟隻要感到郁悶,就想要喝酒。
她本想偷偷的喝一壺,不被岑守心發現,喝完就睡,但奈何魔物夜襲突生變故,被岑守心看到了已經空了的酒壺。
從這事開始,事情就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了,這一晚的精彩,要是告訴京城千裡記行旁邊的說書人,能說上三天三夜。
朝玟遊離的想:也不知道要是告訴了那說書的,能掙得幾吊錢。
岑守心在現在問她是不是借酒消愁,肯定不是關心她的心情,而是關心她為什麼會借酒消愁。
這可不好回答,要是老實說了,她是因為聽到昆侖悔婚的消息而發愁,肯定會引發他的追問。
那不行,她答不上來的,一定不能讓岑守心繼續追問。
朝玟思緒陡轉,想到京城,一時間計上心頭,有了對策。
她蹲得雙腿發麻,于是幹脆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低頭沮喪地說。
“道君有所不知,在接到您的訂單之前,我身無分文,無家可歸,獨自一人在京城打拼。這紫卷訂單兇險異常,若是此行有去無回……難免有些感傷。”
“不過現在不必憂心了,有道君您這樣的高手同行,此行必定安然無恙,順順利利。”
岑守心:“無家可歸?”
朝玟歎氣:“原本是有的,但作為一個弱女子,在皇城生存實屬不易。租金到期時,我未能籌集到足夠的銀兩,結果就被趕了出來。幸好接到了道君的訂單,這才解了燃眉之急。”
她決定了,從現在起,她就是一個在京城孤苦無依,生活困苦但自強不息,偶爾多愁善感的女子。
這樣一來,她為了生計而發愁,從而借酒消愁,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反正等她将岑守心送到了霜瀾城,就一拍兩散,那人間中原的方國,想來他堂堂仙君也不會再去,更不會深究她的話是真是假。
……
手中的餅吃得隻剩最後一口了,朝玟一口塞進嘴裡,拍拍手心,撐地站了起來。
她的青玉墜在月光下晃出細細的微光,眼中倒映河邊的螢火,一瞬間落在岑守心的臉上,見他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帶着幾分洞察探究之意,又閃躲開目光。
她不想他再問,笑彎眼眸,輕快道:“我休息好了。”
“此時動身,明日傍晚便能到了,道君是想要速速啟程,還是再歇息一會兒?”
岑守心點點頭:“此時啟程。”
朝玟轉身走向馬車。
倏忽風動,岑守心跟上來,走到她身後,又将她叫住。
“朝姑娘。”
這聲叫喚意味不明,朝玟心中隐隐有感,雖然止步,但沒有回頭。
他擡起手,輕輕掃過朝玟的左肩。
朝玟怕他終于要将她擒拿,扭頭看他。
他身量高出她許多,朝玟仰頭,看向他隐在黑夜的面容,眼神驚懼。
岑守心撚一枯黃的竹葉,遞到朝玟跟前。
“吓到你了?”
朝玟的神情由緊張轉為怔忪,不好意思道:“有一點……”
他垂眸看她幾秒,終于問道:“方才一戰兇險,我觀姑娘的護體寶物很不一般,是從何處所得。”
朝玟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終于得償所願的聽到了他的疑問,心情已經不似剛才忐忑焦躁,反而感到解脫。
她心力交瘁,不想隐瞞,平靜答道:“是故人所贈。”
她想,岑守心玩弄人心真是有一套,明明是他一步步收攏陷阱,将人的神經一會繃緊,一會而放松,折騰得力竭了,才猶如一位救贖者登場,給予解脫,等到了解脫這一步,還要她覺得感激。
朝玟想明白自己被套路了之後,感到說不出來的生氣,岑守心不開口,她便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套缰繩,腳踩得地上的枯葉嘎吱作響。
但不多時,他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朝姑娘的故人是誰?”
朝玟轉身,目光鎖定在岑守心的眼眸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這個問題,有些越界了,不如我和道君交換,如何?”
“您此次北上,為的是什麼?”
岑守心:“尋妻。”
“尋妻為何會招惹魔物?”
朝玟歪頭耳邊青玉墜晃蕩,她指尖撚起撥弄一下,眨了眨眼眸,又笑着說。
“那魔物如此忌憚你,恐怕不隻是為了尋妻,對嗎?”
岑守心緩緩眨眼,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