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守心身材修長,烏黑的發絲被銀飾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眼眸微垂,表情冷淡。
他都這麼說了,朝玟隻能收下這份好意。
“……多謝。”
她笑着接過,在岑守心轉身上馬車後,笑意漸消。
不愧是昆侖殿的人,這樣說少做多的個性,和某人真的很像。
意識到自己又産生了雜念,朝玟自嘲一笑,将這想法驅逐出腦海。
……
秋風蕭瑟,馬車停靠在林邊,一夜之間,座上落了不少金黃的落花,帶着夜露與清幽的香氣。
朝玟将瑣事處理完備,月上枝頭,夜色最深最濃之時,赤雲駒又踏上了旅程。
她帶着幕籬,被風吹的感覺果然減輕了許多,從外看似透不進光的一片白,從裡面看向外面,居然清晰無比。
看似普通的幕籬,用的竟然是南海鲛紗所制,不僅隔風,還一點都不憋悶。
朝玟戴上,新奇了一會兒。
今晚危機的插曲,來得快,去得快,就仿佛她輕輕拂去車上的落葉,一切動蕩都被夜的甯靜所吞沒。
隻是,朝玟總是覺得,自她暴露昆山靈玉以來,岑守心對她的态度便有些微妙了。
但具體是一種什麼感覺,她也說不上來。
所以昆山靈玉,他究竟有沒有看清?要是看清了,又認不認得?
朝玟驅使赤雲駒,眉頭輕蹙,忐忑的咬了咬下唇。
岑守心當時神情自若,表情如常似乎并未認出,可是他的目光又着實停頓了很久。
要是不認得,那她也不用多做解釋,但是要是認出來了卻隐而不發,那朝玟可就琢磨不出他的用意了。
要不問一下?他究竟知不知道那玉石是什麼?
朝玟剛萌生了這個想法,下一秒又被她否定。
不行,這不就變相承認了那玉石不簡單,到時要是他回去和沈修慈說了這件事,她不就暴露了?
可是不問,又心裡不踏實。
朝玟想來想去,心裡一團亂麻,于是這一段路程,朝玟揣測着岑守心的心思,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靜。
她忐忑了一路,心思百轉,想着要是岑守心突然問起昆山靈玉,她該如何回答。
但是直到朝玟将馬車停靠,馬車内,都沒有傳出來半個字。
朝玟身累,心更累。
所以他到底知不知道昆山靈玉啊?
……
夜深時,赤雲駒闖入一片竹林,臨水的霧氣在林中萦繞,竹枝不青,霧也不清。
朝玟将馬車停到水邊,體力和心力損耗太大,有些餓了,便蹲在岸邊啃有些幹的餅。
餅雖然幹巴卻很香,再看深夜的水面,有淺浪打岸,蘆葦裡還有三兩點螢火飛舞,有美景慰藉,朝玟短暫的放空了大腦,雙眼空空的看向遠處。
岑守心悄無聲息的走過來,站在一旁,和她看了一會兒薄霧朦胧的水面,再她三步開外,倚靠着竹枝坐了下來。
朝玟披一件翠綠的綿綢外袍,看他一眼,好不容易放空的心又紛亂起來,默默啃餅,二人一坐一蹲,靜谧無言。
“朝姑娘。”
默了半晌,岑守心喊了她一聲。
“嗯?”
朝玟應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将其全部釋放,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解脫之感。
終于要問她了嗎?
就當朝玟以為他會質問她時,岑守心仰着頭,眺望遠處道。
“今夜月色不錯。”
朝玟轉頭看他,感到意外。
他的眼眸如同被煙霧籠罩的寒水,凝視了一會兒河面,又擡眸看向天空。
天上的明月圓潤飽滿,宛如一枚懸挂的玉盤,再過不久就是中秋佳節,此刻賞月,确乎是件雅事。
朝玟無心賞月,盯着他的側臉。
怎麼不問她有關昆山靈玉的事?
她無聲的又歎一口氣。
算了,多思無益,見招拆招。
朝玟斟酌道:“……月色确實不錯,這月亮雖被霧氣遮掩,但朦胧之中,别有一番美感。”
岑守心聲調平緩道:“昆侖殿終年白雪,日光下照時,視野總是清澈透亮,很少有機會見到這朦胧之景。”
朝玟在昆侖殿呆了十年,心中頗為認同的點點頭。
隻是,有昆山靈玉暴露在先,她可不敢認為岑守心突然提及昆侖,隻是有所感慨。
她雙手握着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然後謹慎地回應:“聽聞昆侖的雪景是三界最美的,雪花飄落時,形态萬千,美不勝收。”
“若是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終會讓人感到厭倦,對嗎?”
他低頭,看向泛着波瀾的水面,又轉頭,清透的眸光落在朝玟的身上,投來一道安靜的注視。
朝玟一時語塞,隻見她側臉的角度,眼眸輕輕流轉。
河水的波濤輕輕拍打着岸邊,發出三四聲清脆的聲響,她終于開口。
“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