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中第一層,都是一些胭脂。
朝玟意外挑眉,這裡才是胭脂鋪嗎?竟叫她誤打誤撞找到了。
隻是沒想到,所謂胭脂鋪規模居然不小,是一座三層高,裝潢雅緻的小樓。
朝玟在一樓看了看,那些胭脂鮮豔非常,猶如鮮血,香氣逼人,朝玟沒敢動,她轉了一圈不見岑守心的人影,便上了二樓查探。
這裡燈光幽暗,一張張屏風,縱橫擺放,看似雜亂無章,卻一張連着一張,像是一座迷宮,逼得朝玟隻能往一個方向行走。
屏風上都是字畫,類似于連環畫,朝玟看了好幾副才發現畫與畫之間是有聯系的,又從頭開始看起。
第一幅圖是一個男子的畫像,沒有畫出臉,用暗面一筆帶過,頭戴紫金冠,肩披黃金甲,身着文武袖,手持長劍,身後寶氣瑩潤,是位仙人。
那寶劍的劍紋繁複,朝玟定睛看了半晌,認出了這是沈修慈的本命佩劍——警世。
這屏風所畫的内容,竟是和沈修慈有關。
朝玟面容閃過恍惚之色,仿佛透過眼前的畫像,直接看到了那人的模樣,刺激起一陣心虛。
她本能不想再繼續,但身在迷宮裡,也不知繪制此畫的人有何用意,隻好又硬着頭皮看了下去。
第二幅屏風,多出來了一個女人,同樣面容模糊不清,與沈修慈穿着同樣制式的婚服,一起站立在巍峨的神殿之前,青鳥引頸,二人合拜,是沈修慈與她大婚的現場。
朝玟感覺不對,又往後看了幾幅,她越看心中越是震驚,這畫中的内容,正是她上次攻略沈修慈的時候發生的。
隻是畫到她走進無頭傀儡鬼的幻境後,就戛然而止。
朝玟站在屏風的出口,驚疑不定,這些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是那魑魅的手筆?
正當朝玟猜想時,從绯色輕紗層層疊疊之後,出現一道朦胧曼妙的倩影。
朝玟面色如冰,不知道是誰在裝神弄鬼,她手中尖刺顯現,掀開所有的簾子,就要刺過去。
隻是她的刺刀在掀起輕紗時,被一隻手擒住刀尖,猶如碰撞生鐵,不能再向前分毫。
她和一雙熟悉又淡漠的眼睛四目相對。
朝玟狐疑又驚慌道。
“道君?”
岑守心點點頭,“朝姑娘。”
朝玟趕忙将刺刀收回,換上笑臉。
“道君,可算找到你了。”
朝玟神态欣喜。
岑守心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穿着從雜貨鋪買來的碧色的外衣,對襟是顔色稍暗的墨綠,脖頸處顯露的肌膚潔白,發髻用漂亮的玉簪挽好,垂落的青絲撚幾撮,編成小辮子,打理得很精緻。
唯一不盡美之處,便是耳垂上的青玉墜缺了一隻,岑守心盯着她空蕩蕩的耳垂,安靜聽她說話。
朝玟面容皎潔,遠山眉舒展開,笑起來,如春風化雨,大氣明豔。
她先表明來意,“我方才正要離開,走至城門口,卻發現城門緊閉,又詢問無門,故來尋你。”
朝玟探頭向他身後:“剛剛裡面是不是還有人?”
岑守心卻說,“無人。”
朝玟貼近他,腦袋越過他半截手臂,疑惑道:“可是我分明看見,似乎有一女子……”
他将朝玟的腦袋推了回去,面色沉靜:“你看錯了。”
朝玟面露不解,還要再争辯什麼,卻看見岑守心的目光落在了屏風的畫卷上。
朝玟下意識用身體擋住,眼睫顫了顫,笑道。
“所以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我暫時無法脫身了,北境又亂的很,道君不然還是帶我一程,和我結個伴?”
岑守心似乎沒聽見她的聲音,徑直越過她,走到最前面的屏風,故事剛開始的地方,目光落在上面,看得很專注。
朝玟開始胡言亂語。
“外面好熱鬧啊,是在過中秋嗎?”
岑守心問她:“姑娘看到這些畫了嗎?”
他的手指落在那面容暗淡的女子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朝玟心裡突突,笑道。
“看了,當初昆侖和蓬萊聯姻,民間充滿了美好的期盼,于是乎,四處流傳着關于這段佳話的話本與文章,有些被編排成戲文,還有的付諸工筆,就是這種,用畫兒來講故事。”
反正岑守心第一次下界啥也不懂,朝玟可勁糊弄。
朝玟無法讓他不去看這些東西,幹巴巴的在一旁說道:“這畫卷屏風做的真是精緻啊,哈哈。”
岑守心每一扇屏風都看得很認真,朝玟跟在他身邊,大氣不敢喘。
看到最後一副蓬萊王姬來到霜瀾城,深陷傀儡鬼的幻境,朝玟立刻展示道:“民間藝術,就是這樣跌宕起伏,留足懸念。”
岑守心看到最後一幕,輕笑了一聲,意味不明說到:“民間藝術?”
朝玟堅定:“對。”
岑守心深深看她一眼,向屏風迷宮外走去。
朝玟連忙跟上,一連串追問道。
“道君找到您夫人的線索了嗎?下一步要做什麼,需不需要我幫忙的?”
他還沒有明确說會庇護朝玟,朝玟怕他把自己丢在這裡,她應付不了。
岑守心拾階而上 ,潔淨如雪的衣擺晃動,身形端正而平穩,徑直走向三層。
朝玟亦步亦趨,跟着他走到一個房間前。
岑守心走了進去,朝玟以為裡面有什麼,也跟了進去。
他長指掐訣,扔出一個結界,金光将朝玟和整個房間都籠罩。
朝玟怔愣住。
這是一個沒有點燈的房間,在這到處都是異色燈籠的地方,漆黑顯得反而很正常。
外面人聲喧嘩,二人在漆黑中對立而視,像是在另一個隔絕的空間。
朝玟看着他站在窗邊,面容半明半暗,悲喜不明,從窗棂外透進一絲绯色的光線,映照在他的眼中,猶如皎月染血,将那水墨溫潤襯得驚豔。
岑守心說:“此地危險,你就在這結界裡等我,等我回來後,帶你出去。”
朝玟急忙問,“道君你要去哪?”
岑守心側頭,透過僅指縫細的縫隙,看向窗外。
“城中有異,我去查探一二。”
他看向外面的景象,問朝玟:“你先前從靈聞閣可曾聽到消息,這裡究竟有什麼異狀?”
朝玟撓撓鼻尖,眼珠左右轉動:這個……靈聞閣也不知道啊,知道的隻有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