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宛若斷了線的珠子,夢懸的哭沒有聲音,玉濁就見那淚珠一顆一顆往下掉,侵染在衣物上,這張本不适合哭的臉,此時眼眶紅成一片,夢懸越是看着他,玉濁越不知所措。
夢懸曾也哭過,可這樣默不作聲,隐忍着止不住的落淚,于玉濁而言,絕對是面臨的頭一遭。
他本能的擡手擦拭,夢懸蹭他的手指,又抱緊他,溫熱的淚水沾在了他脖頸上,玉濁頓了頓,用手輕拍着他的後背。
靈月山脈,前一世夢懸入魔……玉濁記起來了很多東西,那根藏在心口種下的铉雖然沒有斬斷,但一些塵封的記憶還是重新回到了他的腦子裡。因他的身死,使得夢懸入魔,而夢懸最後的死亡,又讓他也回到了數年之前,他沒能度過奈何橋入人間輪回,而是回到了夢懸入器物宗拜師的那日。
隻是,很巧合的,在這之前帝荀已經在他心口種下了那根铉,他被迫的忘記了很多東西。
因果,機緣,天道……
世間的每件事都充滿着無數的變故。
“師尊是在透過我神識裡的記憶記起來的?”
“嗯。”
夢懸沒再哭,他的聲音裡并沒有任何哭腔,“那我應該早一點把你拖進我的神識關起來。”
玉濁停下手上的動作,擦了擦他臉上的淚痕。若是早些讓他記起來……似乎也沒有錯,畢竟是他忘的太久了。
他坐的腿麻,正想從人身上下來,夢懸把他抱起放到了床上。玉濁眨眼間,見夢懸變成了狼的身軀,一躍上了床,頭搭在他腿上,“你再摸摸我。”
“………”,有了比較,玉濁才發現當下的夢懸比在靈月山脈趴他身上時大了一倍。
尋着記憶,他先摸了摸腦袋,耳朵,尾巴……然後玉濁捏了捏他的爪子,在玉濁做完這些事後,夢懸又變回了人的樣子。
尾巴一直在搖,夢懸似乎沒有睡意,躺下在床上說着他在靈月山脈的事。
說他一個人如何修練,如何學會辨認那些文字,又是何時化的人形。
玉濁一直在聽,聽到人尋了他喜歡吃的果子,沿路走了好遠的路,最後來到了器物宗,聽着夢懸說那些果子壞掉了,他在器物宗四處都沒尋到一樣的果子,一個人失落了好一陣……
前一部分的記憶,玉濁看到過。後一部分的,玉濁似想起來,在夢懸入門的第一日,這人從懷裡的儲物袋裡是拿出了數顆壞掉的果子。
那時他沒多想,隻是見夢懸情緒低落了一整日。
玉濁躺了下來,睜着眼望着頭上的屋頂,他不記得那果子的味道了……
是什麼味道呢?
苦的?酸的?還是甜的?
夜深人靜時,玉濁睡了過去,夢懸沒再繼續說話,側身摟住了他,隻是尾巴還在時不時的搖晃,全不受他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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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雪停了,器物宗内禁地,數百具用靈植制作成的身軀開始蘇醒,靈魂相融,生出血肉,五官,軀幹。
華庭在外遠遠看着,感知到了那些熟悉的氣息,整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長老回來了,宗主也回來了,這是天大的好事。
與魔族一戰,損耗巨大,這些被抽魂的修士如今還能回來,是意外之喜。
她拍了拍應月的肩膀,“這事你做的很好。”
“是仙長救了他們。”
華庭:“可也是你帶他們回來的。”
應月低垂着眼睑,在想那道清瘦的身影,他那般擋在自己的身前,可他又做了什麼?帶着這些修士逃離……
他明明想帶他一起走的,在那魔淵,接下來他又會經曆些什麼?
夢懸,夢懸,夢懸……
“你怎麼了?”,華庭擔憂道。
應月揉了揉額,華庭道:“待宗主回來了,我們去見帝荀仙上,他一定會出手的。”
“若他真會出手,早出手了。”
這麼短的時間,外界亂成一片,帝荀當真毫無發覺嗎?不是的,他明明已經察覺了,但為何呢?為何什麼都不做?
想要依靠帝荀搭救,過于可笑。
他在玉雪亭外連着跪了幾日,毫無用處。他不要再等了,每多一日的等待,他就越加不确定仙長是否還安然無恙。
“師尊,我要回去。”
“你要回魔淵?!”
應月很冷靜的說道:“我不要他一個人留在魔淵,還望師尊不必為弟子收屍。”
華庭一愣,手中飛快結了道束縛的陣法,隻是在外曆練數月,應月已能巧妙化解,術法落了空,華庭終是什麼都沒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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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在門外夢懸小聲喚了聲,屋内沒有動靜,他影子裡的東西目睹着一切,見人倒在床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