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一個一戳就破碎、消散掉的幻影。
林臻擡目看向庭院四角截斷的藍天,正巧一大片陰雲飄過,遮住了她臉上的陽光,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陰影……
她收回視線,見春錦從假山後氣喘籲籲地走出。她一手抱了個看起來十分有重量的木箱子,一手緊緊夾着腋窩下層層疊疊的、精工細繡的布料,看見林臻後眼睛彎了起來,壓住了嘴角快要壓抑不住的欣喜,高興地說:“二奶奶,您看,大奶奶賞了您好多東西呢!”
春錦在離幾步遠的時候就開始大聲嚷嚷,似乎生怕附近的人聽不到。
她也笑了笑,上前一步接過了春錦手裡的箱子。
春錦卻想要拿回來,急忙說:“二奶奶,你還是讓我拿着吧,我可有勁兒啦!我拿得動!”
林臻将箱子穩穩地抱在懷中,箱子很沉,微微搖晃還能聽到金屬摩擦撞擊的聲音。
這個大奶奶出手果然大方,如果她真的是舊時代小門戶裡出來的女孩兒,也許真的會被她收買也說不定。
春錦奪不回來也就不再去搶,擡手用衣袖擦了擦頭上沁出的汗,對林臻略有些得意地說:“二奶奶你不知道,我這一路走過來,有多少人看我呢,有人問我我便說,這是大奶奶賞給我們姨太太的東西。那些人還巴結地問我我們房裡還缺不缺女使,我就回說還得等我去問了我們姨太太願不願意要呢!”
林臻聽得出來她是想要逗自己笑,她從常小果那裡出來就一直情緒不高,連春錦這個小丫頭都看出來了。
但她卻沒有如春錦預料的那樣展開笑顔,反而歎了口氣,有些怅然若失地問道:“春錦,聽說你是十一二歲的時候被賣進府裡的是嗎?”
春錦沒有想到話題突然轉折到這裡,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頭腦地回答:“嗯、嗯是、是啊,二奶奶您問這個做什麼?”
林臻表情憂傷,說:“早上在晖然堂,大奶奶提到我的家裡人,我隻是想我隻幾天不見我母親,就已經想念得緊。而你卻已經有幾年未見你的家人了吧。”
“二奶奶您的心也太軟了,我是家裡吃不上飯被賣掉的,在家裡總吃不飽差點餓死,是被撿到這裡才能好好活下去啊。這幾年一直戰争不斷饑荒不斷,我的母親兄弟恐怕都……在不在也說不定呢。”春錦的聲音越說越小聲。
她收了臉上的笑意。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雖然會比現代同樣年紀的女孩成熟一點,但也免不了思念家人,渴望親情。這是與她談心較好的一個切入點。
林臻再接再厲,騰出一隻手摸摸她的頭,說:“放心吧,你跟着我,我若是能讨得老爺歡心,定然幫你去尋你的家人。”
春錦擡起腦袋,看着林臻眼裡閃着淚光,她抿抿嘴猶豫了片刻,說:“二奶奶,您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歡大奶奶?”她忽然問道。
林臻也轉過頭看向她,笑着說:“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隻不過她那樣的人,我感覺很可怕。”
“二奶奶你不要怕,大奶奶看起來很喜歡你。”春錦的臉紅撲撲的,說出口的話近乎天真。
林臻這下是真的笑了出來,擡手捏捏春錦的臉頰,說:“喜不喜歡一個人是你可以看出來的嗎?況且喜歡也并不耽誤利用啊。”
見她還是懵懵的,林臻又說:“我問你,你知道這府裡原來有多少姨太太?”
春錦搖頭。
林臻接着說:“偌大個司令府不可能這麼多年隻納了我這麼一個姨太太,那先前的那些去哪裡了?為什麼府裡隻有大奶奶生的少爺小姐?老爺為什麼跟大奶奶感情不好?”
她連問三句,把春錦的小臉問得有些發白。
她嘴唇顫抖地說;“您是說……可是、可是您是大奶奶做主納進門的啊!她若是……”
林臻盯着她似不做假的神情,輕輕說:“是因為老爺如今有了心上人呐,如果老爺并不打算讓蘇小姐入府呢?如果我并不能讨老爺歡心沒了用處呢?大奶奶今天提起我的家人,就是在警告我。”
林臻算着她入府不久,并沒有被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後院沾污,隻是被大奶奶治下的手段唬住。
她快步上前一步,彎下腰,直視着春錦的眼睛說:“春錦,如今你我是在一條船上的,相處這麼久你大概清楚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對不對?你得站在我一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