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一看便身份不凡,侍衛心中忐忑,卻又不敢不答,言簡意赅講述了這一路經過,悄悄擡頭看到這人面色不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一直沒有說話的官兵終于反應過來,指着鐘宴齊極為嚣張,”你又是何人,我們雲水縣衙辦案,和你有什麼關系?“
李平聞言從腰間拿出令牌,黑底金文刻着禦字樣,無人不知這是欽差手令,“來者朝廷欽差,特來查辦雲水縣喬府冤案,你說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官兵瞪大眼睛,湊上前剛準備細細查看,“哎。”李平轉手收回,挑眉笑:“你還敢懷疑這造假不成?”
“不敢不敢。”官兵連聲道歉,作揖行禮,谄媚笑道:“大人來的可真是快......”
鐘宴齊對李平道:“你帶着喬大姑娘先去附近驿站歇息一晚,本官先走一步。”說罷,他一扯缰繩調轉馬頭,“走,帶路。”
那官兵抹了抹額頭的汗,“是,大人。”跟上鐘宴齊的步伐,心裡卻暗暗叫苦,如今隻希望喬善水能被按時行刑,要不然他作為趙主簿的心腹,一旦趙主簿被查辦,他也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馬蹄聲遠去,喬雪頌迷蒙中好似清醒了片刻,就見一道熟悉的黑色背影逐漸遠去,她想擡手叫住,卻隻覺得仿佛有千斤重,耳邊似覆着一層迷霧,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在旁邊嘟囔。
“放心.......大人......沒事......”
噢,是鐘宴齊來了......
明明時間已經不夠,明明就算他到也起不了作用,但喬雪頌确實莫名心裡一松,抓着侍衛的手指倏的放開,任憑自己陷入了黑沉的夢鄉。
身體的疲勞被修複之後緊随而來地便是雜亂的夢境,前世的審訊室搭配的确實今生昏暗的木窗木椅木桌,攤開的會計手冊上面數字跳起來四處遊走,兩輩子認識的人扭曲成不成形的樣子,最後閃過喬善水的臉.......
“唔......”捂着頭醒來時,喬雪頌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甚至都沒來得及從夢境的紛擾中剝離出來。
喬雪頌揉着太陽穴起來,擡眼的一瞬間,昏迷前發生的事情盡數回籠,喬雪頌蹭一下坐起來,“來人!有人嗎?“
沒呼喊幾聲,門口腳步聲傳來,那聲音有幾分耳熟,“喬姑娘,可是醒了?”
喬雪頌反映了幾秒,”可是李大人?”
“正是。”那人回應,喬雪頌這才放了心,看來鐘宴齊趕來應當不是夢,這下她可算能放心一點了,“勞煩大人稍等片刻,我這就出來。”
李平嗯了一聲,耐心等候,沒多久,門吱呀一聲打開,少女看着仍然沒多少氣色,但眼神明亮如初,像是一盞明燈,能生生照進人心裡似的。
回想起自家大人得知喬家遭難後馬不停蹄便要趕來雲水時的反應,李平心裡有了點計較,語氣多了幾分熟稔,先說起了喬雪頌擔心的事情,”喬小姐不必擔心,大人已經前往了雲水縣,喬員外不會出事。“
“我睡了多久?”喬雪頌問。
“不多不少,正好兩日。”
“兩日?”喬雪頌驚呼,“那天已經是行刑當日,鐘大人怎麼可能來得及.....我父親他......”
看來無論是多麼冷靜聰慧的人,在至親之人受到傷害時也會頭腦亂成一鍋粥。
李平道:“喬小姐放心,大人已經傳來消息,喬員外并沒有被斬首,如今仍在大牢之中,正等着小姐醒了之後趕回去呢?”
可是,這分明已經過了行刑的時候,鐘宴齊也分明來不及,怎麼就.......
喬雪頌冥思苦想,怎麼也想不出這到底是是個什麼道理,那李縣令和趙主簿怎麼可能這麼就善罷甘休?
“大人,雲水那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見喬雪頌想不出,李平也不賣關子,:“雲水縣數千名百姓在行刑當日聯合抗議,就差沒有劫法場了,他們要求縣衙重查喬府冤案,聲勢浩大,那李觀山隻得推遲行刑時間。”
“喬小姐,您父親能得有如此威望,竟然能讓百姓自發行動,真的是相當難得。”
百姓,自發抗議?
任憑喬雪頌怎麼想,她也無論如何想不出這些在她看來隻不過泛泛之交的鄉親能為父親做出如此行為。
在她看來,她們喬府給了他們做活的夥計,給他們發工錢,而他們為喬府做工,建設喬府,除卻應有的人情來往,别的應當是一概不沾。
她沒有許諾任何好處,他們得不到一點利益,就甘願冒着被殺頭的風險,為了父親做到這種程度。
“我.......”喬雪頌無言以對,沒臉相對,隻得啞然,沉默間,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作響。
一聲,一聲,混着流淌的血液,燃燒成一片鮮紅的火焰。
撲通,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