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集市上衆人散去了不少,但仍有不少父老鄉親堅守在縣衙門口,趙主簿聞訊趕來,眼睛一眯飛快地掃了一眼人群中渾水摸魚的幾名官吏,擡手召喚幾人過來。
“今兒是怎麼個事?怎麼動靜鬧得這麼大?”
這幾個身形瘦長的男人目露為難,好似真心為李觀山和趙主簿二人分憂一般,說道:“鄉親們群情激憤,我們也沒有辦法啊。”
這話也沒說錯,趙主簿正是清楚喬善水在百姓當中的威望才會出此下策,卻不想這些所謂的愚民竟然能做出為他們看來毫不相幹的人辯駁的舉動,公然反抗官府。
他還當真是小瞧他們了。
明日百姓若聯合起來公然反對斬了喬善水,雲水縣衙也無法違背民意,那到時候可該如何是好。
趙主簿眼神陰翳,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越發陰沉,良久,他冷笑一聲,“喬善水我是斬定了!”
他面前一官吏眼珠轉了轉,面容背光看不真切,那眉目五官卻隐約瞧着有幾分眼熟,竟與那日喬善水在門口搭話的李家兒郎有些相像。
這人壓低聲音問:“那喬家大姑娘那邊.......”
“本官怎麼可能讓她能順利趕到濯水。”趙主簿斜睨了他一眼,自負聰明,洋洋得意地笑了起來,“要想救她父親,除非那欽差親至。”
李二郎聽着頭猛地低下,趙主簿陰恻恻看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長,伸手拍拍他的臂膀,輕笑一聲,轉身進了縣衙。
趙主簿這人做事相當嚴謹全面,行事很有一套自己的風格,要不然也不可能成為李觀山的心腹。
他早就在喬雪頌出城後的半路安排了一隊人馬不緊不慢地綴在兩人身後,看似為追兵,實則什麼也不做,就這麼如影随形的看着喬大姑娘日日奔馳,直到那柔弱身子扛不住,可那個時候最近的驿站已經過了,隻能等到下一個再休息。
到那時候,喬雪頌發現這對人馬的意圖便已經晚了。
不是想跑嗎,怕被追上來嗎,那便讓你跑,跑不動也得跑,不然怎麼去濯水怎麼救自己的父親。
至于那欽差大人嘛,來雲水,做夢呢,等喬雪頌消息送到了,喬善水都下冥地投胎去了。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趕來,除非有通天的本事,否則休想做到。”
可萬事萬物都有百密一疏,趙主簿怕是做夢都想不到這欽差大人的真實身份是當今聖上的親侄子,他還當真是有着這通“天”的的本事。
這邊雲水縣城裡發生的事情喬雪頌一概不知,她被侍衛背在背上,身後傳來紛亂的馬蹄聲,一股疲憊席卷全身。
身體被馬身磨得生疼,卻仍然被逼得隻能親自前往濯水,喬雪頌咬牙切齒。
每次她讓侍衛停下來時,後面跟着得那堆隊人就會以将喬雪頌回雲水受審為理由意圖将她押回縣城,唯有在她提到親自去濯水找鐘宴齊的時候才作罷。
趙主簿擺明了想折磨她,可她卻又不得不做。
當真是好算計,好圖謀。
身體颠簸更重,馬蹄飛揚,好像跨過了一道灌木,喬雪頌逐漸神智模糊,滿臉汗水沾着頭發糊成一團,手指卻仍然緊緊抓着侍衛的衣服。
等她回去,她一定要學會騎馬,起碼不至于向現在這樣......
喬雪頌神志不清地想。
好半晌,侍衛見身後人沒動靜了,降下速度,換了一聲小姐,卻得不到絲毫反應,頓時心裡一驚,急忙翻身下馬,直面臉色煞白的喬雪頌。
侍衛臉色大變,不知如何是好,正好這時身後那隊人逼近,為首一身兇神惡煞,看着喬雪頌挑眉,慢悠悠道:“大小姐,主簿有令,您若再不繼續走,就隻能跟着我們回雲水了。”
“你們欺人太甚!”
“無事,你們趙主簿做這麼絕,就不怕得罪了喬家?”喬雪頌緩了兩口氣,隻覺得惡心想吐,頭頂日光照耀,更是頭暈目眩,全憑一口氣吊着說出這句話。
“哈哈哈。”那人猖狂大笑,“今日過後便無喬家,喬大姑娘,你可要抓緊時間,再不然,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你......”喬雪頌眼前一黑,本就勞累得身體更是急火攻心,竟直接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大小姐,大小姐?”侍衛驚呼出聲,卻又不敢用力搖晃,隻得急聲呼喚,卻見喬雪頌仍不做反應,一時慌了更是不知應該作何反應。
“既然喬大姑娘走不動了,那便由我們帶回雲水好好醫治。”為首之人勾起一個笑容,身後人應和正準備上前,便驟然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在場幾人都是習武之人,聽出那方來人也不過兩三人,應當是過路人,便也不多關心,一直到幾個高大身影從林子裡顯現出來,他們才隐約覺得不對。
來人确實隻有三人,但都身騎駿馬,氣宇軒昂,為首一人容貌俊朗冷峻,斜眉入鬓,一雙鷹目犀利入骨,鼻梁高挺如山巒,通身氣場駭人,在幾人看來如同山嶽一般跨越。
那雙眼眸淡淡撇過衆人,最後落在昏迷的喬雪頌身上,總算起了些變化,對那侍衛說道;”她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