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第二日便是當堂判決,喬雪頌與柳月娘并未在寶珠閣外過多逗留,喬雪頌将柳月娘送回到客棧,叮囑了柳月娘明日面對李觀山時的一些事宜,見她面色疲憊,便已此為由告辭,讓她好好休息。
容繡不肯出面無疑增加了給何士錦定罪的難度,但幸好,證人不隻她一個,隻要找着了那個替何士錦做事的張姓商人,也能将此事了結。
這般想着,見鐘宴齊那邊沒有消息,喬雪頌又等了許久,實在扛不住了才睡下,一夜無夢,等清晨早起開門,便對上一身倦意的柳月娘。
美人松松绾起,雙眼微紅,眼下略顯青黑,耷拉着頭顱,一眼便看出昨晚一夜沒睡。
見到喬雪頌,柳月娘輕扯嘴角,“喬姑娘......”
喬雪頌見狀也隻能感歎一聲,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
因着數案并審,按照流程和規矩,喬雪頌沒有資格參與公開審理,因此将柳月娘送進公廉堂之後,便被李平帶到堂後的一處房間。
靜心似乎也能聽見外面傳來的聲音。
鐘宴齊大聲的呵斥聲,男人氣急敗壞的怒吼,還有女人委屈至極的啜泣,還夾雜着陣陣喊冤,以及明顯是韓江白的歎息聲。
鐘宴齊在呵斥二人貪腐洗錢,怒吼則是李觀山被背叛的氣急敗壞,柳月娘的哭聲,何士錦喊冤,可韓大人......
喬雪頌聽了片刻,從表情嚴肅到略微抽出,最終微微扶額,發出韓江白同款歎息,公堂肅靜,鐘宴齊能審成這個樣子,也算是頭一個。
一炷香燃完又接了兩柱香,裡頭總算恢複了平靜,喬雪頌繞到大堂内,一眼看去——
跪伏在地上滿臉淚痕發絲淩亂的柳月娘。
胸口還在劇烈起伏,氣息還沒平息下來的鐘宴齊。
以及眉頭緊皺,扇子越搖越快的韓江白。
李觀山和何士錦不在,應當是被押了下去。
壓抑氣氛鋪面而來,喬雪頌臉色也不太好,她問道:“我在後面聽不真切,何士錦是在為自己辯解?”
“辨倒是辯了,可我甯願他不辨。”鐘宴齊大馬金刀坐着,“十句裡面半句廢話,浪費時間。”
他分外煩躁,“怪我太急,那張姓商人沒個着落我便想着審,現在反而成了我們自作主張,給無辜之人蒙上冤屈。
“這何州府可是官場上的老人,精着呢,除非證據擺在眼前,不然他是不會承認的。”韓江白停下搖扇子,喝了口茶:“如果我所料沒錯,那張姓商人怕是早就離開錦陽去了别的郡縣。”
他合起扇子敲了敲鐘宴齊的肩膀,“不信你就看吧,我們的人絕對找不到他。”
喬雪頌也覺得這事兒很是麻煩,心中這般想着,她也還記得将柳月娘從地上扶起來,讓她坐在自己旁邊,“何士錦若是有意留意,前些天必定不難發現我們。而從雲水到錦州這幾日完全夠那商人離開錦陽。”
“都是我沒用,沒能勸動容繡。”柳月娘有些慚愧。
喬雪頌安慰她,“容繡不出面,倒也在情理之中。”
見鐘宴齊和韓江白面露疑惑,她抿了抿唇。“姑娘家清譽重要,外室......還是不太體面的。”
能明媒正娶為何要做外室,哪怕是妾也有官府文書作擔保,當外室的女人,何止是不體面,從來都是被鄰裡鄉親瞧不起。
柳月娘聽到這話,轉頭看了喬雪頌一眼,似有些詫異。
“難不成我們拿何士錦就沒辦法了嗎?”喬雪頌說回正事。
韓江白眼神閃爍,“須得想個别的法子,讓能名正言順地調查何士錦......“
别的法子......
何士錦不說是個鞠躬盡瘁的父母官,但從這些年推行的政令來看,起碼也能做到造福百姓,這樣的錯處反而難找。
他們也不會故意找茬,将莫須有的罪名扣在别人頭上。
除非他确實犯了錯,或者是百密一疏,又或者是......
喬雪頌腦子裡靈光一閃,擡頭對上鐘宴齊瞬間亮起的眼眸,兩人異口同聲——
”濯水大壩!“
“沒錯。”韓江白贊同,“朝廷修建工程款項都是一級級往下發,修濯水大壩的銀兩必然要經過錦州州府,既然濯水縣縣令不知道,往上推,錦州州府肯定清楚。”
何士錦所在的這個位子就注定他脫不了幹系。
“大不了,我将其帶回京都受審。”韓江白微微一笑,露出白牙森冷,“用大理寺和刑部的手段,我就不信他不招。”
喬雪頌點頭,“如此甚好,對了。”她又想到什麼,“鐘大人,那寶珠閣既然已經查出是李觀山和何士錦的私産,之後充公,也需要有人幫忙打理,還請大人能交由我來操辦。”
鐘宴齊誤會了她的意思:“也好,你本身也精通此道,交給你我們也放心。”
“不。”喬雪頌笑着拉過柳月娘的手,“我的意思是,我想讓月娘和琳琅一同打理。”
鐘宴齊還不知道兩人達成的交易,挑眉道:“這是為什麼?”
柳月娘緊張地看了一眼鐘宴齊,又看着喬雪頌,期待又忐忑。
韓江白也面露興味,等着看喬雪頌能說出什麼緣由。
誰知道向來自持冷靜的姑娘略一鼓腮幫,無意識的動作倒顯得整個人多了幾分嬌憨,眼神卻透露着狐狸似的狡黠。
“鐘大人,論做生意打算盤,誰赢得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