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是皇後做的。
隻轉念間長公主便推翻了那猜測,皇後那性子她清楚,她說的不會插手,那便絕對不會插手。
可若不是皇後,又這般了解事态,還有權勢在握及時出手的人……
長公主太陽穴突突跳,腦中難以遏制地浮起一張清絕豔麗,清冷到了極緻的美麗面孔。
隻能是貴妃。
所以……長公主眉尾一抖,眼中劃過一抹暗茫,陡然發出一聲冷笑。
當年之事她袖手旁觀,自認理虧,與薛明姝決裂之後對她這些年所作所為更是睜隻眼閉隻眼。
可她怎麼敢,怎麼敢将手伸到鐘宴齊身上!
當真是将她這個長公主不存在了嗎?
長公主手掌啪一聲落到身旁玫瑰椅背上,緩緩捏緊,纖細手腕青筋爆出,嘴角微勾,幾乎片刻便下定了主意。
就是可惜了皇後這麼一番謀劃,當真是媚眼抛給瞎子看。
“你去将喬姑娘請來。”長公主對鏡整理好儀容,端詳自己精緻完美的妝面。
沒等一會兒,喬雪頌急促步伐聲傳來,鐘宴齊被杖責消息傳遍了公主府,她滿臉焦急,下意識問道:“殿下,可是需要我相助的?”
長公主并不追究她自稱如何,而是緩緩踱步一圈,上下端詳幾眼,眼中透着些喬雪頌看不懂的光彩。
那日初見一面匆忙,長公主隻知道這姑娘看着盤靓條順,是個美人,這幾日相處下來卻覺得此女聰慧異常,說不定在這件事上能起些作用。
喬雪頌也在長公主這番打量下冷靜下來。
是,鐘宴齊被追責,最着急的定然是長公主,她叫自己來這,定是有了計劃。
喬雪頌心下大定,沉穩道:“公主殿下若有需要民女的地方,隻要能幫到鐘大人,隻管吩咐即可。”
“好!”長公主一甩袖,“你們這一路所查,本宮一直未曾過問,如今我兒被追責本宮不得不問。”
“你們所懷疑宮内與江南王妃勾結之人,可是貴妃?”她定定看着喬雪頌,問道。
她目光太過深邃,分明已知此事二人都心知肚明,喬雪頌背後仍是驚出一身冷汗。
“是。”喬雪頌回答。
長公主深吸口氣又吐出來,才問:“可有憑據?”
“王妃身邊有一宮中奴婢,再加之府中有許多宮内貢品。”喬雪頌道,随即面露難色,“但那嬷嬷已死,南海貢珠宮中娘娘皆有,恐怕不好查。”
長公主冷哼一聲,不以為然,“做了自然會露馬腳,深宮婦人要與外人聯系,自然留下蛛絲馬迹。”
她輕飄飄看了一眼喬雪頌,道:“本宮進宮去見太後,你與本宮一同前去。”
喬雪頌還沉浸在長公主那句話中,連自己應了什麼都不清楚。
是不好查,所以也不需要查。
既然這條線索已斷,那便從另一邊入手。
喬雪頌萬萬沒想到長公主叫自己來是來點撥,聽着一番話,心底裡似乎有什麼呼之欲出。
是什麼呢……到底是什麼?
她抓耳撓腮,陷入沉思,卻始終如同隔着紗霧,見不清那近在咫尺的方向。
由錦繡錦蘭扶着坐上公主馬車,進入皇宮無人能阻,因着長公主前幾日便知會了壽康宮的太監,此番散朝行刑一過,逍遙侯便請旨将兒子安置在壽康宮偏殿。
待長公主到壽康宮之時,父子二人一趴一站,床邊站着一個端着碗的丫鬟,太後一身華麗黑底鎏金宮服,皓腕微揚,腕上玉镯與白玉碗碰撞叮當作響。
“祖母,真的不吃了……唔。”鐘宴齊期期艾艾看着父親,張嘴又被喂了一口,方才在衆目睽睽之下行刑時的豬肝面色還未恢複,此刻更是青一陣白一陣。
他是公主獨子,自幼便能自由出入宮廷,也正因是公主的兒子,與皇太後關系親密,一不像是外孫,說是親孫子也不為過。
逍遙侯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偏過了頭。
“你瞧瞧你在殿上都說的什麼話。”太後見他是真不吃了,這才放下,一旁貼身丫鬟笑着給鐘宴齊擦嘴。
二十來歲了還當成個小孩子對待,再加之方才在朝臣面前丢了臉,鐘宴齊此刻一腔悲憤難以言明,體現在臉上,便是黑沉如鍋底般的墨色。
“你也是,哪些話說不得哪些話說的,虧你還是個堂堂侯爺。”皇太後慢慢起身。
她面上神情淡淡,對着逍遙侯時方才那對鐘宴齊表現出的三分氣看着生生提到了七分似,不帶情緒地瞥了逍遙侯一眼,紅唇微勾,多了幾分殺氣。
“母後息怒。”逍遙侯忙正色道,“是臣失職,下次定不敢再犯。”
皇太後還想說些什麼,便見殿外傳來太監問安聲響,一看,原是長公主來了。
她眼神柔和許多,目光後移,見長公主身後跟着一年輕女孩兒,幾乎片刻間,便想起近日來是關鐘宴齊的傳言。
…….長公主家的小公子,帶回來一個鄉下丫頭……
……還是個商人女……
皇太後眼神未變,隻表情淡了很多,看那喬家女行大禮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