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雪頌上前一步,抖開不知從何處拿出來的一副畫。
“貴妃娘娘,這便是為何。”
此畫一處,喬雪頌分明看得長公主嘴唇一抖下意識看向皇後,而皇後倒是仍然未曾有過一絲一毫的變化,坐在皇帝旁邊,對比與太後的疑惑,皇帝的臉色驟然黑沉,貴妃的大驚失色,她像是整個北晉最好的匠人雕刻的一座精美的石像。
就在這時,喬雪頌才突然發覺,她曾經暗中稱贊的皇後鳳儀,分明是早已刻入血肉的禁锢枷鎖,勒得她皮肉翻卷血肉淋漓以維持着一國之母的氣度和皇室的臉面。
行屍走肉不過如此,她已經連裝都不想裝一下了。
“陛下,魏相國到了。”有太監來報。
皇帝頭也不擡,直直盯着那畫像,“讓他到偏殿等。”
“是。”
長公主對旁宮女吩咐幾句,周遭侍從女官魚貫而出,殿中隻留這幾人,燭火燃燒之聲更使得秋風蕭瑟,夜月悲涼。
“不知陛下可知,貴妃替嫁一事?”
皇帝眸中幽影重重,太後見狀心道此事恐怕非同一般,隻問崇元帝,“替嫁?什麼替嫁?”
“薛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皇帝不答,貴妃低頭令人看不清神色,長公主亦偏頭過去回避太後眼神,隻有喬雪頌捧着那卷畫上前。
“陛下,此事既事關貴妃行謀逆之事的緣由,那請容民女将當年之事詳細将來。”
此事畢竟是皇室秘辛,替嫁也總不光彩,太後不知倒是實情否則也不會出現聽聞真相過後差點暈厥的情況。
“這些都是民女從長公主殿下之處得來。”喬雪頌一頓,“貴妃娘娘為報薛家收養之恩自甘替薛王妃嫁予皇室,卻在多年後後悔,也正因如此,便能解釋為何貴妃不喜三皇子,也為何當年會和皇後娘娘于湖邊吵上一架險些自盡。”
字字句句傳入薛明姝耳中,美人雙手撐地,面無表情眼眶瞪大,滾燙的淚水直直落在壽康宮冰冷的地磚上,被逶迤黑發遮擋着眼中恨意,纖細肩胛随着呼吸一張一合似翩跹起飛的蝶翼。
喬雪頌短短數句,便說盡了當年往事和這些年的苦楚。
皇帝知道這事兒,并且還幫助了貴妃隐瞞。
“而且,皇後娘娘也知道這件事。”喬雪頌突然道。
一語驚起千層浪,。
“如果民女猜得沒錯,這圖上與長公主殿下交談之人,應當便是皇後娘娘吧?”
孟皇後似笑非笑,“此話怎講?”
喬雪頌給畫翻了個面,道:“皇後娘娘母家乃江南名門,早些年每逢暑夏便去江南避暑一事人盡皆知,您與當年的江南王世子和長公主殿下一同出遊玉秀倒也不是奇事,可終究是未嫁之身,又于當年還是太子的陛下定有婚約,故而稱母姓是不二選擇。”
“也就隻有皇後娘娘,才會出現在江南王世子與長公主的畫舫之上,也就隻有長公主未來的嫂子,才夠格與她相談甚歡。”
“若是知道當年的故交替嫁進宮與自己共事一夫,怕是誰都不能不生怨怼。”喬雪頌勾起嘴角,“皇後娘娘,您不會不認吧。”
孟皇後點點頭,她眼中帶笑,被喬雪頌這般猜測卻沒有表現出絲毫被冒犯的惱怒,而是用一種看晚輩的慈祥眼神,“你說的沒錯,當年我确實是在船上,這些,都是長公主告訴你的吧。”
長公主聞言脖子一梗,這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可這些事兒,和貴妃做的惡事又有什麼關系呢?”
皇後這神情太怪,喬雪頌本就心生疑惑,這下更有些不确定了,可在衆目睽睽之下,她也隻能硬着頭皮繼續說:“所以在貴妃娘娘生下三皇子之後,娘娘才與貴妃娘娘大吵了一架,可三皇子終究是無辜的,娘娘仁善,便親自将三皇子撫養長大。”
“對于當年真相以及貴妃作惡的緣由,皇後娘娘和長公主殿下都是見證者,又有這些人證在此,待陛下傳魏相一問,便能水落石出。”
鐘宴齊緊接着開口,“陛下,鳳仙凼數十條人命,還有因濯水大壩垮塌所死去的百姓都不應該成為貴妃娘娘報複的工具,臣本無意插手昔年舊事和長輩糾葛,可人命關天不得不查,臣甯願永不複職一輩子外派巡查不得回京,也請求陛下懲處惡人,還百姓一個公道。”
“貴妃,你當如何說?”一片死寂中,崇元帝低聲問,話中殺意凜冽。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薛明姝一把揩掉臉上的淚水,站起來,“他們這些都是猜測,臣妾是替嫁,但是也是仰慕陛下風采,三皇子幼時身體夜裡常哭啼不止,本宮無法照料,這才交由皇後娘娘,還有那宮女......”
她一把抓起碧雲的手,“這宮女就是個二等宮女,這種重要的事情為什麼臣妾要派一個二等宮女來幹!”
“薛明姝,朕對你當真是失望.......”
“陛下!”
一聲凄厲聲音傳來,便瞧見薛明姝手中碧雲忍受不住了一般,大力掙開她,滿臉淚水,“陛下,貴妃娘娘是冤枉的,是皇後娘娘,這一切都是皇後娘娘的主意!”
喬雪頌僵住了,鐘宴齊猛的擡頭,一看長公主,她也表情空白不知所措。
皇帝都是一臉詫異,隻有孟皇後面容平靜地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說什麼?”
薛明姝哭泣的聲音生生卡到一半,淚眼婆娑抓住碧雲,脫口而出,“
碧雲反手躲過,砰砰叩頭,“皇後娘娘,您不能在這麼錯下去了啊!貴妃娘娘她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