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緊閉,書房亮着一盞微弱的台燈,印在昏暗的天花闆。
曲易池往後仰靠在椅子上,突出的喉結藏在陰影中,上下滑動了一下,他眼皮感知燈光的亮度,輕輕一擡眼,清冷的眼眸深不見底,看了一眼那架水晶鋼琴。
他收拾桌面的文件,拉下台燈,瞬間直視黑暗的寂靜,走出了書房。
經過一扇緊閉的門前,裡面還是隐約傳出哼哼唧唧的聲音,曲易池不由得停下腳步,剛想擡手敲門,蓦然頓住了,他最終輕輕握着門把柄,往下壓,透過幾厘米寬的縫隙,聽得更加清晰。
蔣小花躺在床上,她卷翹纖長的睫毛合在下眼睑,卻擰緊了眉間,臉色寡淡到不見血色,隻是嘴巴翕動,不知念叨着什麼夢話。
看着她額角冒着虛汗,讓曲易池心疼。
就算聽不清夢話的内容,但大概也能猜到,他用紙巾幫她擦去額角的虛汗,撫平她的眉心,然後把她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上,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
慢慢地,蔣小花似乎感受到他手掌炙熱的溫度,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曲易池靜靜望着她,昏暗的房間内,分辨不出他的神情。
隻不過也沒忍住,他低頭,薄唇印在了她的指尖。
久久,光線淡薄的透過窗簾,此時門口發出細微的動靜。
床上的人兒微微一動,懵懵松松的睜開眼睛,一秒過後,又合上了眼睫。
***
蔣小花呆坐沙發上,頭發随意紮起,白皙的脖頸黏着幾绺發絲,眨巴眨巴着眼睛。随着一陣趿拉着拖鞋的踢踏聲,她才有了反應,扭頭,就看見曲易池從房間出來。
靛藍色西裝裁剪合身,領帶系的工整,銀色的袖扣在光線照射下微微閃爍,與他骨節分明的手相得益彰,卻又帶着幾分疏離與矜貴。
“查到了?資料傳到我郵箱裡,不過你這個效率還不如小學生做數學題。”
電話挂斷後,曲易池停下腳步,他掀起眼皮,恰巧她沒有即刻移開,兩道目光碰撞在一起。
大概有噼裡啪啦的聲音。
“你還沒上班?”蔣小花輕聲問。
曲易池擡了擡眉,啟唇:“你要不要跟我回律所。”
“我暫時不想和你談案子,目前腦容量不适宜做這些事,你少煩我。”
“一個人待在家裡就安然無恙了?”
蔣小花抿抿唇,懶得回應。
“文璋也忙,秘書助理缺個位置,你可以幫忙斟茶倒水。”曲易池眼底從原先的漠然現出星星點點的笑意,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我?”蔣小花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議的驚呼,“讓我服侍你,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我不幹,我收費貴。”
曲易池若有所思的點着頭:“還知道談錢,果然是無業遊民的專利。”
聞言,蔣小花“蹭”一下站起來,唇瓣一撅:“我有工作。”
尾音略略揚起,帶着撒嬌般的口吻,卻稍顯底氣不足。
“你人生不是為了取悅圍觀者而開始,有些時候你會失去一些無關緊要的喜歡,卻讓你收獲到真正喜歡你的人,因為别人的嘴巴定義不了你的人生。”
曲易池目光清冷,聲線溫柔:“蔣小花,如果你做的決定是心不甘情不願,我認為有人在逼你。”
話音落下,蔣小花眼神飄忽不定,也沒說話。
“不會是我吧?”他揶揄道。
蔣小花怔了怔,呸他:“你别給自己戴高帽,總之我不去律所。”
轉身,她走回房間,此時曲易池看了眼手表,也終于出門了。
關上門,蔣小花坐在床邊,定定的看着床頭櫃那條鑰匙。
該是離開了,竟然把自己留了下來,這樣做應該不對,可是他為什麼把鑰匙交給她,門口指紋解鎖還不夠?
或者,愛過便有幾分情面。
他和她,都不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少年少女,何況她提出的分手對他造成不可磨滅的傷痛,錯的從來隻是她,更沒有臉面回頭。
蔣小花深呼吸一口,打算出客廳倒杯水喝,經過書房的時候,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往房間内瞥了幾眼,最終落到那架鋼琴上。
她蓦然轉了個方向,走了進去,熟能生巧地打開琴蓋,盯着黑白琴鍵看了半響。忽然,她膽怯地伸出手,指尖劃過琴鍵,從頭到尾,一陣陣琴聲撞擊心扉,聲聲入耳,卻感受到十分熟悉又略帶陌生。
另一隻手握着的手機震動了下,尤芷提醒她巡演音樂會的行程安排,這才想起來有一段時間沒練過琴了,是和曲易池說,不想再彈琴了。
她便沒再碰過鋼琴。
最後,蔣小花收回手,将琴蓋放下來,直接離開書房。
其實曲易池的話未必沒有道理,隻是她過不了心裡那一關。
***
曲易池長腿邁進辦公室,文璋跟在他身後也進去了,将文件放在他眼前,邊說:“在蔣小姐的熱搜詞條下,有幾個賬号異常活躍,想是黑粉是水軍,但我更懷疑是被告的小号,之前我提過有個賬号用了老年人的身份做實名認證,這個點很可疑,不過我還在找證據。”
“直接順藤摸瓜下去不就有了。”他說。
“老大,你說的簡單,我又不是查案,也沒有偵探的能力,如果有,我就不會一天到晚跟着你屁股後面——”文璋自顧自的說着,倏地察覺到一道冷的打顫的目光,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聲音越來越小,然後啞了。
曲易池冷笑:“你能找到端倪,還怕揪不出那個人的尾巴。”
簽完文件,便扔給了文璋:“行了,出去吧。”
文璋抱着文件,剛想轉身出去,頓了頓,側着身子問:“老大,謝律師手頭的案子你真的要接來做嗎?我們這邊也夠忙到昏天暗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