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都睡着了,房間内隻能聽到均勻呼吸聲,以及風從陽台吹進來,窗簾的流蘇輕輕擦過白牆邊緣的聲音。
姜嶼夏蹑手蹑腳推門而出,把陽台上的窗戶拉上,又回到書桌前。
她抱膝陷在椅子裡,面前是寫了一半的節日策劃案。
11月12日是男生節,專業開會的時候,姜嶼夏被投票作為活動負責人之一。“幸好把之前的課程内容整理好了。”她懊惱地撐住太陽穴,默默在心裡抱怨,“不過這個點子好像大家都認可,還是好好做下去吧。”
她定定神,估算着大概還需要一小時寫完策劃案,壓低台燈支架,繼續完善細節。
大三這一年所有人都很忙。班級活動逐漸無人在意,但也不能過于從簡,隻能擠出時間來籌備。
她翻了翻郵箱,距離周六已過去兩天,仍然沒有收到面試結果通知。
上周提交的獎學金申請也還未出結果。
突然覺得腦袋漲得難受。總結起來,這些天沒有任何好消息。
“還在忙麼?”藍色曠野的頭像從消息通知框中跳出來。
“是啊。”姜嶼夏切屏。
策劃案的文檔亮着悠悠白光,她覺得有點刺眼,把夜覽模式的強度拉得更大。
“昨天你推薦的那部電影我去看了,推理部分确實很精彩。”蘇昱恒又說。
姜嶼夏笑,繼續問:“你怎麼還沒休息?”
“在改簡曆。你呢?”
她眉心一跳,追問:“寒假實習麼?”
“嗯。”
“在等筆面試通知,好希望能順利拿到offer。”她邊寫策劃案邊大倒苦水。
“沒事的,會順利的。”對方安慰。
周四氣溫陡然升高,連續幾天的涼意被高懸于頂的烈日驅散。
下午三四節沒有課,姜嶼夏騎車去了二教,找了間人不算太多的教室自習。樹木蔥茏,濃郁的綠意映亮二教南北朝向主樓的每扇窗戶。
演算完教材這章最後一道例題,她翻開習題輔導,仔細核對解題過程和參考标答。
“數值沒錯,過程走了彎路,答案這個方法簡便多了。”她心裡自言自語,“搞定,不錯,吃飯。”黑色中性筆在手中轉了兩圈,不小心彈了出去。
姜嶼夏鑽進座椅底,撈出滾落到台階邊緣、正懸空晃動的筆。
已到晚飯時間,教室裡隻剩零星幾個自習的學生。
階梯教室前的雙組升降黑闆映着陽光,晶晶亮亮,是瑰麗的金黃色。窗外落日靜懸,晚霞漫天,無邊無際。
姜嶼夏把平闆、書和文具塞進單肩包,翻出學生卡,帶上手機,從前門出了教室。
長長走廊裡灑滿煌煌日光,空氣中浮動着細小灰塵,閃閃發光,仿佛星雲。
她兀自發了會兒呆。
眼睛似乎被光線灼傷,姜嶼夏瞳孔微縮,揚手遮擋在眼睫上方。
“咔哒”。
極輕的一聲,大概是教室門鎖鎖芯輪軸相扣。
手腕下的視野裡出現一雙黑色帆布鞋,白色鞋帶系着松松的結,米白色條紋襪向上掩進褲腿,鞋幫上方是卷起的淺藍色寬松牛仔褲。
心靈感應似的,她透過指間的縫隙向前窺探。
撞入眼簾的是一個身形高挑的男生的背影。
他輕輕帶上走廊右側一間教室的門,原本側對着她,現在已向左轉過身去。
清爽的黑色短發,姜黃色短袖T恤,黑色雙肩包隻有一邊帶子挂在左肩膀上,無線藍牙耳機末端泛着若隐若現的光亮。
姜嶼夏揉了揉眼,看見雙肩包拉鍊上一隻墨綠色長尾小恐龍毛絨挂飾。
沒有看錯,這隻墨綠恐龍和那天在遊樂園她買下的毛絨玩具一模一樣,尾巴邊緣有同樣的方塊标簽。
他又不是可愛挂男生,幹嘛挂這個公仔?
他什麼時候買的?
姜嶼夏之前買回來的玩偶原本是準備送給暗戀對象的,但臨走前又從行李箱裡拿了出來。這個長長毛絨挂件過分可愛,送給隻見過一面的男生,怎麼看都還是有點不合适。
江林晚已經走進落日長廊的斑斓裡,周身被溫柔的光線鍍上一層金色。莫名讓人有一瞬間的錯覺,覺得似乎他才是光源。
姜嶼夏本想出聲叫住他,打聲招呼,随便聊聊天。然而他沒有一點左顧右盼的意思,脊背挺拔,步伐很快。
突然想到齊子策,她猛然熱情消退。
算了。
保持着不算太遠的距離跟在男生身後。兩側的教室門開開合合,人影在前面交錯又分開,有人越過他,有人與他擦肩而過。江林晚仍然保持原本的速度向前走,好像沒什麼人能擾亂他,也沒什麼事能吸引他。
窗外樹影幢幢,從三樓拾級而下,旋轉樓梯和走廊上的光線漸漸黯淡。
一前一後出了二教,晚風迎面吹拂,天空異常高遠,漫天晚霞将散未散,落日似乎快要觸碰到地平線。
“去吃學三的煲仔了。”姜嶼夏垂目給安珞一發消息,“晚上選修課幫我占個座呗。”
看不到江林晚的影子了,她舒出一口氣,悠閑地邊走邊跳。
“又是學三,真吃不膩啊!”安珞一回複。
“你猜我遇到誰了?”姜嶼夏飛快打字。
憑感覺轉彎,沒注意有人迎面匆匆跑來,撞了個趔趄,手機脫手落在半米外。
“抱歉抱歉,同學你沒事吧?”女生滿臉歉疚,幫她拾起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