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聚會是同專業相熟的好友一起攢的，剛好他沒什麼其他事，就答應下來。

面前石英石餐桌中凹下去兩大塊，内嵌不鏽鋼灰銀色火鍋鍋具，辣鍋表面正不斷湧出細小氣泡。

江林晚猶豫了下，從鍋裡撈出浸滿紅油的牛肉。

“等下等下，這辣度有點過分。你吃那個鍋，沒這麼辣。”齊子策攔住他，根據以往多次聚餐經驗歸納總結。

“沒事。”

“行，最近怎麼開始吃辣了。”

“以前也能，隻是不喜歡。”江林晚輕笑，說得慢條斯理。

泡椒和紅辣椒油的汁水一并入腹，有種灼燒的感覺，毛細血管擴張，血液循環似乎加快很多。他沉默了會，逐漸适應，伸手拿過茶杯，喝下兩口佐餐水。

好像确實也挺好吃的，下次約火鍋大概不會出現之前的狀況了。

“讀研的事定好了麼？”齊子策忙着往火鍋裡下各種肉卷，終于把面前收拾出一片空地，滿意地擦手。

“嗯，确定了。”

“哎，可惜，這樣我隻能放假回來找你聚。”對方歎氣，“難以想象，生活将失去多少樂趣。”

江林晚微微挑眉，“差不多得了，就跟你說‘我是i人’一樣沒什麼說服力。”

“喂喂喂，說真的。”

他沒理，繼續從辣鍋裡撈牛羊肉，認真在骨瓷油碟裡蘸上辣醬。

“不能好好聽人說話啊？！算了，以後有事找我也當沒聽見。”

“行啊，一言為定。”江林晚笑，晃着玻璃杯裡的茶水，仰頭喝下。

一行人結束晚飯後繼續約下一場，換了家餐廳喝酒聊天，中途有人叫來其他認識的朋友。三面軟包沙發顯得略略擁擠，服務生遞來木質靠背椅。江林晚從半環狀沙發角落起身，越過旁邊兩個人，拉開椅子坐下。

昏暗燈光下，小型樂隊在不遠處演奏。

他突然覺得有些恹恹，想找個理由中途撤。

一隻纖長的手握着一個雪花紋玻璃杯，緩緩搖晃裡面小半杯暗綠色酒液。

“初次見面，你好。”

聞聲側頭，入目是一張漂亮的臉，明眸善睐。新來的陌生女孩正對他說話。

江林晚拾起桌上自己的酒杯，禮節性和對方碰杯。

“你好。”他笑了笑，喝下一口酒，把杯子放回原處。

沒繼續找話題。

“我認識你。但你可能……”長發女生笑，簡單自我介紹，“我是外國語學院的，你們班……”她指了指對面坐着的其中一個男生，“他和我一個社團，喊我來。剛好在附近，就過來了。”

江林晚點頭，視線淡淡轉了一圈，又收回。

“也剛考完試麼？今晚學校路上人超級多，這學期好像都撞一塊兒放假。”

“我們專業其實前天就考完了，隻是我有一個多月實習，所以還待在學校。你什麼時候離校呢？”

“會待兩天。”

“這麼早？”對方似乎有些遺憾，“你明天有空嗎？”

“需要收拾行李，不巧。”他搖頭。

“那後天呢？”

“上個月和朋友有約，抱歉。”

“沒事。”女生爽朗一笑，轉而開始聊其他事情。

他覺得疲憊的滋味像溫吞潮水，正在漫溢，從腳邊開始逐漸往上浸沒。恰好汪明恪的電話又打過來，他歉疚地笑笑，借着接電話的名義往旁邊露台走去。

“可算打電話來了。要是沒等到你的電話，我準備自己播快捷電話出去，随便打給誰。”他笑。

“在做什麼啊，這麼高興。沒打擾你吧？”

“沒有，說吧，又有什麼事？”

“後天就到A市了吧？之前說找你聚，能帶一個朋友麼？”

長發女生坐在桌邊另一張靠背椅上，透過屏風和挂落望向露台。電鍍仿古銅色鋅鋁合金在月光下泛着清亮的輝光，将那人的身影遮掩得朦朦胧胧。

她喝了口果酒，湊近身邊熟悉的人，低聲問：“你确定他現在是單身嗎？”

那個男生語氣不太肯定，“沒公開過，沒聽說有對象，應該是這樣。”

“哦。”她點頭，視線重新鎖住窗格之中的那道側影。

看起來大概很高興，和剛才說話時候的狀态不太相似。

不知道他在和誰聊天，又在說些什麼。

“幫你探探吧。”朋友看出端倪，躍躍欲試，“一會兒玩遊戲就知道了。”

然而一局遊戲還沒結束，江林晚便表示自己有點事，可能要提前撤。

淘汰的名額始終落不到他頭上，答應幫忙探口風的男生也很着急，索性直接從聊天中引出一個問句，狀似無意抛給江林晚。

“林哥，剛才和誰聊天呢，女朋友嗎？”

長發女生又叫了杯加檸檬片的冰鎮果酒，側頭看過來。

“不是。”

她松了口氣，準備繼續找他攀談。她從小到大都不乏追求者，對自己很有信心。

“不過我确實有女朋友。”他淡淡地說，笑意在眼裡濃得仿佛要溢出來。

“什麼時候的事？”有人比她先一步表現出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