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既是法定節假又是複習周,姜嶼夏計劃先直飛回家,和家人吃頓飯,然後再去A市參加大學同學的婚禮。
她從G大綜合圖書館出來,飛奔過遍植棕榈樹的庭園,下午的陽光似乎在随着腳步跳躍,又在紅磚石闆路面上切割出明晰的分界。而此時坐在候機區域,已經接近傍晚。
行李已經辦理好托運,手提包裡隻放了護照、紙巾、小化妝包、Kindle。
手機被胡亂揣在兜裡,藍牙耳機傳來安珞一略帶困意的聲音。
對方這周末剛和朋友驅車采摘草莓回來,洗完澡換上睡衣敷好面膜,倒在床上氣若遊絲。
“你明天動身麼?”姜嶼夏笑。
G市比UCB所處的位置時差約莫有十五個小時,那邊應該正是月明星稀。
“對。”安珞一嘟囔,“你什麼時候來找我玩?”
“等實習留用結果出來,現在不好說。你們那兒有什麼好玩的,給我一點生活的盼頭!”
“徒步、滑雪、摘漿果。”
“沒了?”姜嶼夏輕笑,站起來活動肩膀。
“沒了,哎,要不去紐約吧。”安珞一卸下面膜,做好護膚,突然想起剛聽來的小道消息,“你知道江林晚這次也會來麼?”
“……不知道,她們沒和我說。”
“你倆還有情況麼?”
“沒。”
“你還喜歡他麼?”安珞一頓了頓,突然開始笑,笑聲沒心沒肺。
“開玩笑,在一棵樹上吊死是我的作風?dating好幾個男孩子了。”她随口答。
在一萬米高空上飛行的時候,姜嶼夏把Kindle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半小時隻翻了五頁。沒選到窗邊的座位,也不好意思越過身邊人盯着窗外,索性收好包,閉目養神。
很久沒有主動回憶起這個名字。
上一次見到他還是在大四畢業季,再之前是教學樓、宿舍、食堂、學校林蔭道,不過這種簡單打招呼的偶遇在她記憶裡已經很模糊。再再之前,就是大三暑假最開始那幾天。
直到同學婚禮前一天晚上,終于和安珞一在酒店碰面,她仍然被這個問題困擾。
“你還喜歡他麼?”
怎麼會。
她的唯一感受隻有頭疼。
安珞一倒時差倒得暈暈乎乎,但見到老朋友,興奮還是占了上風,她看到在三道敲門聲響後推門而入的姜嶼夏,第一時間撲過來,狠狠抱住。
“天老爺,你在搞謀殺?”姜嶼夏一口氣憋在胸腔,舒不出也壓不下。
“讓我掐掐你的腰。”
“别,放手,離我遠點。”
從朋友的桎梏中鑽出來,姜嶼夏從行李箱裡翻出洗漱用具,去浴室洗澡洗頭發。
晚上大家有聚餐。
安珞一的航班早一小時便已落地,個人物品整理得差不多。姜嶼夏剛到,隻覺得自己身上彌漫着灰撲撲塵土味,路邊經過的狗都要被這種一路颠簸的混沌淹沒,所以需要好好拾掇,不然吃飯都不香。
“幫我拿下束發帶,放桌子上的那個。”姜嶼夏拉開一道縫,水霧和自己的聲音混在一起,往外面湧。
“來了來了。”腳步聲踢踢踏踏由遠及近。
一隻胳膊從縫隙中伸進來,指尖勾着酒紅色束發帶,手心裡躺着幾大顆糖,“最後幾個。快挑個口味,不然等會就全進我肚子了。”
她裹着浴巾,從裡面随便拿了一粒。
“她們在群裡催,友情提醒,你還有半小時。”安珞一聲音越來越遠,随後是一陣惬意的感慨,“好困,我先睡會。”
“十分鐘結束,我還能睡二十分鐘。”姜嶼夏撕開糖紙,抛進嘴裡。
甜橙味道的,還有夾心。
在梳妝台前蹲下,垃圾簍最上緣是剛才扔的糖紙。橙黃色亮晶晶的一團,包裝紙配色鮮亮如陽光,從褶皺處依稀能看出來口味。
起身吹幹頭發,做好護膚,她回到外面,躺倒在松軟被套上。
從床頭櫃撈過手機,電量已經恢複充裕,不再需要繼續充電,于是扯下數據線擱在一旁。
群聊裡老同學們聊天灌水足足有上百條,她匆匆掃了眼便退出來。時間顯示還有一刻鐘,安珞一大約真的困得不行,已經陷入昏睡。
口腔裡還殘留着橙子的味道,她望着天花闆發了會呆,慢慢爬起來,坐到桌前化了一個簡單的淡妝。
還剩下五分鐘的時候鬧鐘開始響。
安珞一從睡夢中醒轉,稍微整理之後看起來容光煥發。
明豔秾麗的一張臉湊近,上下仔細端詳,姜嶼夏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皺眉。
“化了妝?”
“嗯,很明顯?”
安珞一回身從沙發上拾起包,“倒不是,感覺沒差,都很好看,是我火眼金睛。”
姜嶼夏倚在門邊,短暫地吐氣。對方已經開始聊最近納斯達克的變動,她于是把“提提氣色”補充理由咽回肚。突然瞥見手機屏幕上的消息通知,揚高聲調,“再不走,真要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