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這就來。”
刷卡下樓,酒店大堂已經聚集起一群老同學,聲音不大,卻顯得熱鬧。其實距離大學畢業也就不到一年,大家變化不算太大,彼此間也沒有一點兒生疏。
分幾輛車去預定好的飯店,落座時廳内已經有人。
安珞一扯了扯姜嶼夏的胳膊,動作幅度很小,幾不可察。但後者正和其他人談笑風生,根本沒發覺她的小動作。
所以當從眼前兩桌之間穿過的時候,姜嶼夏才注意到斜前方坐着一位熟人。
江林晚果然也在。
他看起來比以前沉靜穩重了許多,除了氣質上的變化,其他似乎和記憶中差不太多。
迎面走過去,他輕輕勾起了唇角。
這個笑非常公事公辦,她看在眼裡,琢磨出其中似乎還有些許冷意。“Hi.”她點點頭,兩人打過招呼,她便不再看他,繼續和身邊人聊天。
安珞一走在前面,特意分神注意,隻看到一站一坐一動一靜的兩人,交流幾乎為零,她看不出其他端倪。
“哎,還以為有一出好戲。”
姜嶼夏剛坐下,安珞一便湊過來小聲說。
“能有什麼可看?什麼情況都沒有。”
“那怎麼之前還時不時過來找我問關于你的事?”安珞一搖頭,給自己盛了杯茶水。
“關心是不是還活着。”姜嶼夏不鹹不淡給出理由。
想起來去年年底聖誕派對上,和朋友玩遊戲輸掉很多局,酒已經喝不下,隻好選擇其他懲罰方式。有時候她覺得人類真的很有意思,不是在論證原理就是在論證原理的路上,永遠追根溯源,永遠保持好奇。
她其實還挺清醒,但大概酒精作祟,還是發送了消息給他。
将十幾個小時的時差計算進去,他那邊應該還是清晨,大概看不到。
消息隻停留了十秒,她就撤回。
這下他确實看不到了。
戚風蛋糕在嘴裡化開,吞進腹中。這種大分子聚合物在胃酸和酶的作用下分解為最基礎的單體,其實本質上和她吃到的其他物質沒什麼區别。
酒精就像加重她剛才的肆意一樣,這時又加重了突然産生的尴尬。在朋友喊她聊天的空隙,她點進那個頭像,沒有收到新消息,指尖慢慢挪到“删除聯系人”處,懸空頓住。
她在思考。好像沒有必要,但這個聊天框讓她看着很煩。
下台階突然踩空一級,不小心撞到前面人的脊背,對方擔憂地扶住她,她一邊道歉一邊拿正差點脫手而出的手機。
等意識到時,她已經無意觸到了“确認”。
大概是天意。她笑笑,鎖上屏幕,把手機扔進單肩包。
安珞一注意到好朋友的心不在焉,忍不住關心。
“在想什麼呢?”
菜品陸陸續續被端上,桌面被各類燒烤、炒菜、炖菜鋪滿,令人目不暇接。
姜嶼夏等粥品轉到面前,用長勺盛了半碗粥,一邊攪和其中圓圓的薏仁和糯米,一邊回答剛才的問題,“我在想,你的裴亦怎麼沒過來。”她眯着眼,露出一臉勝利的笑容。
“他今晚在忙,明早過來。”對方長話短說。
“好想見一見啊,還等着他幫我介紹對象呢。”她往後靠。長椅靠背織物中填充着柔軟海綿,讓她忍不住想多倚一會兒。
“别說,還真有。”
“誰?”她來了精神。
安珞一搖頭說不太清楚,得等到明天裴亦來了再說。作為建築系數一數二的優質大帥哥,裴亦在A大保研、ETH Zurich和劍橋的offer中做出艱難抉擇,最終選擇了後者,目前仍在T大進行第五年本科學習。
“不着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等我見到他……”姜嶼夏笑,話音被鄰桌一聲名字打斷。隔了整張餐桌,背對她坐着的江林晚正往右邊側身,循着聲音來源轉過頭。
不知道他會看往哪個方向。在反應過來前,她已經移開視線。
這是下意識的動作,大概可以用條件反射來作比,例如巴甫洛夫那個著名實驗。
她不怎麼想和他有接觸,就像貓看見魚,又或者狐狸看見貓。
從埋頭喝粥的動作中掙脫出來時,對方落在她視網膜中已恢複為一道背影,沉靜從容,很有氛圍感。和久遠記憶中别無二緻,甚至氣場更甚。她默默在心裡冷笑一聲,把回憶刷啦一下撥到角落。
同學聚會氣氛越發熱烈,大家聊了很多學校新舊八卦,走學術方向的吐槽實驗和論文,準備入職的吐槽實習和工作,一頓飯到很晚才散。
姜嶼夏想去其他人組的下一局,但安珞一倒時差體力不支,整個人顯得有點蔫。
“你看起來不大想去……”
“對,太困了。”安珞一掩住嘴打哈欠,“我得回酒店補覺。”
“可是我有點想去唱歌……”姜嶼夏試探性開口。
“我自己回,放心和她們去吧。”
那邊幾個同學在招呼回酒店的人,安珞一擺擺手,一邊說着早點回來一邊慢慢走過去。
看着對方車輛消失在夜色裡,姜嶼夏才快步朝停車場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