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叫星樓,對嗎?”希拉裡走近,笑着和他打招呼,“這真是一個不錯的名字。”
星樓擡起頭,聽到她的話眼睛亮了幾分,贊同地點點頭,“我也喜歡,很好!”
希拉裡好奇地問道:“現在還很早,你在圖書室做什麼?”
聽到她的問話,星樓忍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雀躍地開口:“等月亮!”
希拉裡也跟着笑起來,看來這個少年還是跟之前一樣喜歡月亮啊,不過現在才早上呢,是不是太急了點?
她搖搖頭不再想,轉而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工作上面。身為一個心理醫生,她很擅長尋找話題,很快就和星樓聊了起來。聽着少年快樂的講述,希拉裡在心裡把那位被頻頻提及的夕先生,重點标注了起來。
她剛和那幾個小朋友聊天的時候就發現,比起之前,福利院的氛圍要好多了,那種隐隐的排擠也幾乎消失不見。
真是一位厲害的先生,希拉裡贊歎地想,如果有機會的話,真想認識一下。
說起來,之前是不是見過……
希拉裡困惑地想,好像是上次來福利院時有碰到過,不過是在哪裡呢?她怎麼記不太清了。
記憶裡的人影像是隐藏在霧氣了一樣,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她費勁思索了一番,還是沒想起來,隻能歸功于那天太忙忘記了,轉而繼續自己的工作。
希拉裡小姐看向一直被星樓拿着的畫紙,不由試探着開口問道:“我看你一直拿着那副畫,能讓我看看嗎?”
星樓認真想了想,點點頭,“可以,看一下。”
他主動把畫紙往旁邊推了推,希拉裡忍不住微笑,探頭看過去。
畫紙上,少年稚嫩的筆觸描繪着黑色的夜幕和銀色的月亮,在那些濃郁粘稠的黑色當中,月亮的存在皎潔而又溫柔,是白日無法比拟的存在。
希拉裡專注地看着那副畫,一時沒辦法挪開目光。她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濃郁的黑暗,那真的是畫筆能夠描摹出來的黑色嗎?
不不,她随即又搖搖頭,喃喃自語,“那不是黑色……”
那是空洞。
那是虛無。
那是……不存在。
星樓轉過頭,疑惑地看着她。
希拉裡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完全被那些代表黑暗的線團吸引了,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腦子裡不斷翻湧,讓她既痛苦又歡欣。她感覺到大腦一陣脹痛,太陽穴不斷鼓脹,似乎有什麼在她的大腦裡生長,很快就要破土而出。
但她卻完全無法分出精神去注意。
她看見了一副奇異的景象。
那是一切的開始,又是一切的結束;那是存在,又是不存在。
那副畫,那副畫……她在心裡激動地呐喊,那副畫就是人間至理。
她的目光漸漸渙散,癡迷與癫狂同時聚集。希拉裡忍不住低下頭,想要靠近那片空洞,她漂亮的脖子彎曲出詭異的弧度,越來越湊近,越來越湊近,卻在即将抵達的時候,看到了一輪月亮。
銀色的月亮。
她突然愣住了。
下意識地,希拉裡呼出了一口氣。
天冷了。
她呼出了白色的霧氣。
霧氣在空中緩緩擴散,又漸漸消融。
霧,霧,霧……
希拉裡怔住了。
“你、怎麼了?”少年擔憂的聲音響起,卻像是一根繩子,将希拉裡拽回了最後的防線。
但與此同時,那在她大腦裡生長的東西,終于破土而出,從裡到外擊潰了那最後一道防線。
外面有什麼東西在拼命地往她大腦裡擠,也有什麼東西,從她的大腦深處翻湧上來。
那些被主動遺忘的、被動遺忘的……一切的一切,都被她想起來了。
她想起來了。
她想起了安神草。
她想起了老師。
她想起了自己為什麼回米亞。
她想起了那位夕先生。
她想起了霧氣。
她也想起了,穿破霧氣與黑暗的光芒,是什麼。
原來——
是月亮啊。
原來——
這就是那個少年,要等的月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