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厘跟過去,拿起小書童手中的紅布條看了一眼,略微驚訝,這字,寫得也太好了吧?
小書童仰頭說話的時候,腦袋上兩隻小發髻一抖一抖的很可愛,“不過林公子今日要戌時方能出來,他早晨告假了,夫子今日要留他單獨講課。”
戌時,剛好跟上山的時間沖突,穆厘等不到這個時候。
“告假?他去幹嘛了?”穆厘問。
“嗯……”小書童低頭繼續沉思,最後他撅起嘴搖了搖頭,“不知,這還是林公子第一次因旁的事告假呢。”
“這樣啊……”穆厘來得不巧,也沒有多失望,“那辛苦小朋友幫我傳一下話,就說穆厘在望月書坊留了信,讓他過去取。”
“好!小生定會帶到!”小書童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小書童得了使命,噔噔噔地跑回書院,來到林以玖上課的講堂外,扒在窗邊歪着腦袋看了許久,等了許久,講堂遲遲不下課,小書童無奈極了。
他聽課聽得昏昏欲睡,就這麼靠在窗下打了盹兒,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時,課還沒結束。
小書童很生氣,氣得小發髻都在抖。
“這麼久都不放課,真讨厭!”小書童嘟囔一句,原地跺跺腳,噔噔噔地跑走了,打算等到戌時再過來守株待兔。
誰知今日夫子見林以玖狀态不好,并未留人講學,等小書童戌時過來,林以玖早已離開書院。
沒能完成使命,小書童“哇”的一聲哭得天崩地裂。
望月書坊在二十裡街,離成道書院不近,穆厘和算卦師約好了今天就上山,時間不寬裕,穆厘隻能小跑過去。
到了望月書坊,穆厘買了一張紙,借用了書坊的筆墨給林以玖留了一封信。
那夥計打量了半天,說:“您便是林公子的友人?小的終于等到您了。”
夥計的話讓穆厘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問:“你認識我?為什麼要等我?”
“林公子前些日子日日都來詢問書信,林公子問得多了,小的也就有了好奇心。”
穆厘一愣,問道:“天天來?”
夥計笑着點頭,說:“是呀,林公子今日應當也會來,公子何不等等他?”
“他今天放學晚,我晚上還有急事等不了了,辛苦夥計把信給他看,他看了就明白了。”
夥計說:“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帶到。”
穆厘沒想到林以玖會為了等信天天來書坊,心裡頓時有點愧疚沒早點來。
這下好了,林以玖怕是真以為他失信了。
穆厘心想,完蛋,還得在信裡解釋解釋。
毛筆字不太好寫,穆厘盡量把一句話控制在一張紙上,結果寫着寫着發現一張紙壓根寫不下。
穆厘歎口氣:“辛苦夥計再拿一張……不,三張紙給我吧。”
在書坊做工的夥計都認字,他看了穆厘那慘不忍睹的大字和他缺胳膊少腿的簡體字,欲言又止。
“公子……您這字是不是寫錯了?”
“嗯?”穆厘寫完後詳細讀了一遍,“沒錯啊,哪裡錯了?”
就是寫得不太好看而已,但他一個沒抓過毛筆的學渣,能寫成這樣已經是感天動地了。
夥計看他自信的模樣,不忍打擊他,指不定學問極好的林公子能看懂呢?而且此人是林公子的友人,想必他們有着僅有雙方才能看懂的看信技巧,這就無需旁人置喙了。
夥計笑了笑,說:“沒事,是小的看岔眼了,公子寫完可放進竹筒裡。”
穆厘寫完甩了幾下,等水墨幹了之後将四張紙卷成小卷塞進了竹筒,交給了書坊的夥計,再三叮囑夥計一定要交給林以玖。
事情辦完後,穆厘無比放心地跟算卦師一起上山。
他寫信寫得急,忘了這個朝代的人寫的都是繁體字,而他寫的全是簡體字。
而當林以玖滿心歡喜地拿到信,迫不及待地打開時,卻被這四張滿是墨汁的紙震得在原地懵了半響。
四張紙一一擺在桌上,他運用了畢生學識努力辨認——林同?,抱?我前?子,有點?,沒?來?你,?在才來,我的?,我?近??去?玉道?做采?,如果有急?可以到??找我,?我在???定下??,我再?找?。穆?。
???
這什麼?
這寫的什麼?
撇開糊成一團的那些,再撇開缺胳膊少腿的那些,剩下的字拼不出一個關鍵信息。
原來阿厘……不怎麼識字?
這“穆”字還是林以玖憑着記憶裡的姓氏猜出來的。
至于這個“玉道”到底是什麼地方,林以玖還得找人問問……
等等……林以玖拿起驚天地泣鬼神的書信又看了幾遍,頓時又不确定了,這寫的是“玉道”?還是“玉逍”?
玉道?玉逍?玉通?玉……瘋了。
這不是信,這是符。
林以玖等了半個多月的書信終于拿到了手,最後卻敗在了看不懂上。
難受。
太難受。
他要這畢生學識有何用?
還有這狗爬一般爬滿了三張紙的墨字……林以玖歎了口氣,将信卷起,默默放回竹筒,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