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采買的攤位都是固定的,穆厘混熟了之後,有時還能賺一兩把免費的青菜,不過他不敢多收,農民種菜不易,偶爾推辭不了收一點跟回回收的意義不一樣。
因着錦山上有一個道觀,山下賣菜的點自然而然多了起來,漸漸也形成了一個菜場,這裡供應的菜大多可以滿足所需,隻有小部分還得跑到另一個更大的菜場去買,這種機會不多,今天剛好有一趟。
穆厘趕着驢車去另一條街,路上恰好經過韻膳齋的後門。
他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時間有餘,就将驢車趕過去;後門此時隻開了一邊門,另一邊關着,有輛驢車在旁邊,他也不好放下驢進去。
平時這個時間,孫哥都會在後門忙,今天也不見人,想着要不要喊一句,正好有人從裡邊出來,還是他認識的人。
小二哥見了穆厘甩着布巾就跑出來了,一臉驚喜,“厘哥?怎麼是你?好久不見你去哪啦?”
穆厘說:“江湖。”
小二哥腳步一停,臉上驚喜僵住,無語道:“江湖在什麼地方?”
“我指給你……”穆厘回頭指了一下那輛驢車,“看。”
“……”小二哥當下回了個大白眼,“這是你家的驢車?怎麼還穿着道士服?”
“難不成你……”小二哥深吸一口氣,“出家了!”
“出什麼家,這是工作服。”穆厘說:“我現在在玄玉道觀,幫觀裡的大廚下山買東西,正好路過這裡,就過來看看。”
小二哥松口氣,“沒出家就好,不然你這頭發剃了多可惜啊。”
“道士出家也不剃頭啊。”穆厘說:“孫哥呢?怎麼不見他?”
本來還笑着的小二哥笑容一頓,随即眉頭皺起哼了一聲,“别提他。”
穆厘愣了一下,問道:“咋了?孫哥又惹你了?”
“惹什麼惹,人都走了,去哪裡惹。”
“走了?”穆厘有點吃驚,孫哥在韻膳齋幹了将近十年,怎麼會突然就走了?
小二哥臉上還有些不高興,“是啊,說報恩報完了,時間到了,就走了。”
這事兒穆厘在的時候沒聽孫哥說過,看小二哥的樣子,估計孫哥也沒跟他講起,孫哥平時脾氣看着挺好,人也好相處,但他要是不想誰知道什麼事,就絕不會讓人知道一絲一毫。
“你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說起這個,小二哥剛散去的怒氣又聚集回來了,“知道個屁!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穆厘猜測:“可能是……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去哪才沒說吧。”
“誰知道呢。”小二哥撇撇嘴。
“不說他了,你怎麼去了道觀做采買的活兒呀?上山下山很遠吧?”
穆厘說:“還行,來回一個半時辰吧,有驢拖車呢。”
小二哥湊近看了看驢,那毛驢忽然打了個噴嚏,甩了小二哥一臉水,“嘿!你這蠢驢!”
“不僅蠢,還犟。”穆厘拉了拉驢頭,笑說:“幫我跟掌櫃的問個好,我要去街市買東西,先走了啊。”
“行,下回再過來。”
孫哥離開韻膳齋讓穆厘挺意外的,畢竟做到孫哥這個位置,隻要韻膳齋不倒,就能一直幹下去,這也算一份安穩的工作。
安穩的工作,攢點錢,等攢夠了錢就去更遠的地方看看。
等到心定了,再種點花草搭個葡萄棚,閑來無事喝杯茶,看看夕陽看看花。
聽起來似乎很簡單的日子,可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太遙遠了。
無根飄絮想要紮根異鄉并不容易。
道觀的活計隻有兩個月,如今已經差不多半個月,還有一個多月時間便到了,那一個多月之後呢?要做什麼想做什麼?又能做什麼。
穆厘不知道。
他最厲害的就是打拳,阙朝安居樂業,内外無憂患,朝廷已經很久沒有招兵,府衙的捕快沒有點關系也進不去,就連護院都得找熟悉的人幹。
穆厘拉着驢車想了一路,就連馬車從他身邊飛馳而過都沒有打斷他的思緒,等回到了道觀,驢車一放,他立刻跑回房拿上經書去上善殿。
念念經,安安心。
他這一趟念得有點久,經書很多字都認不太出來,他就撿着會念的先念了,不會的就算,反正念經這種事,經書不是最重要的。
經書念完,太陽已經落山,吃飯的鐘恰好敲響,穆厘收拾好經書走出上善殿,發現林以玖站在殿外,正微仰頭看着遠處落日餘晖。
林以玖怎麼在這?不應該跟他爹去吃飯麼?
穆厘放輕腳步走過去,剛走沒幾步,林以玖就轉過了身,見到他之後,揚起笑容,“阿厘念完經書了?”
“是啊,每日兩刻鐘,念完了。”穆厘說:“你怎麼在這啊?”
“來找阿厘吃飯啊。”
穆厘遲疑,“你……”不和你爹一起吃飯?
但是林以玖沒說過今日是他爹來找他,而且看林以玖中午的狀态,穆厘也不好直接問。
林以玖似乎看出他未盡之語,解釋說:“今日來找我的,是我的父親,不過他已經下山了。”
“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