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厘的酒品跟他平時的性格沒兩樣,熱熱鬧鬧的。
回了房間,林以玖想帶他到床上去休息,誰知冷風刮了一路,穆厘也喊了一路,喉嚨幹渴,鬧着要喝水,踉踉跄跄走到桌邊,東西拿得沒輕沒重,瓷做的茶壺茶杯,險些被他折騰碎。
林以玖連忙穩住,給他倒了水,杯子遞到嘴邊,穆厘抓着林以玖的手腕低頭灌了好幾口,幹渴的感覺總算緩解了。
口渴的感覺消了許多,穆厘混沌的腦子也清晰了一些,喝醉酒不全是失去了意識,他現在的狀态就是意識有,隻是很多行為沒法控制,情緒也沒法穩住,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不該做什麼,但他喝醉了。
喝醉了,該說的該做的,就都能借着醉意去做去說。
他明明膽子很大,但在面對喜歡這件事時,膽子又變得很小。
害怕恐慌抗拒,換來的隻有憋悶。
這更讓他知道了,他的煩悶憋屈不甘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一開始以為是林以玖的忽然疏離讓他不習慣,可現在過了這麼久,膽子再小的人也知道不對勁。
穆厘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過喜歡的人,家人在他初三那年離世,他渾渾噩噩過了一年,之後慢慢習慣了獨自一人,他沒有心思喜歡别人,對那些向他示好的追求者也是拒之千裡。
但對林以玖的靠近,他心裡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借口——一個含蓄持禮的古人,怎麼會知道告别吻?
他從一開始就給自己找好了紮進去的理由,隻是喜歡男人的恐慌,讓他無法正視自己的内心感受。
未見時念,見時更甚。
膽小的他該往前探索了,然而一探索,更難受。
因為林以玖好像沒在等他,沒給他反應的時間。
但是林以玖憑什麼要等他呢?他都說得如此決絕了,識相的人早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死皮賴臉地追到底,還是不喜歡。
所以林以玖的疏離并沒有錯,林以玖隻是把距離拉回到該有的位置。
但是——
“我剛說難受,是心裡難受。”
林以玖微怔,不錯眼地看着穆厘,穆厘擰着眉,一臉憋屈,彷佛心裡的難受要将他淹沒。
林以玖想抱抱他,擡起的手又停住了,最後放在穆厘的頭頂,輕輕拍了拍,是安慰也是克制。
“人生若隻如初見。”穆厘忽然說:“書呆子啊。”
“嗯?”
“你怎麼跟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不一樣了?那會你多乖啊,乖乖的可可愛愛的,怎麼現在這麼冷呢?”
“你一冷,我就難受。”
喝醉酒的人明明沒什麼道理,但實話就是這麼沒道理。
林以玖微微一愣,低聲自語:“因為那是我裝的。”
從前裝無能,是為了能安心念書有安穩的生活,後來裝柔弱裝哭,是為了更靠近你想讓你哄,哄一哄,手心再冷都能熱起來;冷淡孤傲被他藏得嚴嚴實實,隻在某些時候露出一絲絲。
隻這一絲絲,就讓穆厘如此難過。
穆厘含糊地說:“你能不能一直乖乖的,不然我不喜歡你了。”
林以玖知道這隻是朋友間的喜歡,可即使如此,也能叫他的心為此激蕩,也能讓他的世界都充滿光亮。
他弓起背,下巴磕到桌上與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少年平視,靜默片刻,聲音微啞:“我乖,你别不喜歡我。”
少年半阖的眼眸因這句話睜大,金褐色的雙瞳變得明亮。
喝醉了的穆厘也不全是平時咋咋呼呼的性子,在這一刻,他猶如偷了腥的小貓,嘴角偷偷露出掩飾不住的小得意,好似他腦袋上有兩隻小耳朵一抖一抖。
霸氣又陽光的少年,也是可愛得意的小貓。
“我喜歡你啊。”
林以玖雙目微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口瞬間漲滿,壓抑了許久的情緒沖破心髒一直往上最後彙聚在眼角,眼眶瞬間酸澀。
足夠了。
這就足夠了。
即使隻是朋友之間的喜歡,也足夠了。
“嗯。”
林以玖氣音一般的哼聲傳過來,穆厘滿意地不行,他笑了一下,說:“我喝醉了,所以暫時先這樣。”
他微微起身,然後拉着林以玖肩上的衣服,瞄準了目标,整個人撞了上去。
醉了酒的人本來就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他自以為是輕輕一碰,實則是整個人像個鐵球一樣砸了過去,好在準頭不錯,成功讓他親到了。
他剛想伸出舌頭舔一下,就被林以玖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