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長滿雜草的小院望着天邊升起的煙花,沉默地枯坐一宿,也沒能等來那個邀請他去看花燈的人。
臨州。
穆厘剛走完一單長途的镖單,他回到镖局交接完後續的工作,然後馬不停蹄地奔向府城衙門。
這幾年他來衙門無數次,每一次都是為了南邊的行商之路,這一次過來,他是為了自己。
知府大人聽聞他過來,連忙把人請進來。
“穆镖頭怎麼今日過來了?”
穆厘清楚知府大人的為人,開門見山道:“我記得五年前,臨州府衙有過一則告示,說對臨州乃至整個南邊與外邦結交有巨大貢獻者,可授予‘外使’的官職。”
知府大人一愣,後知後覺地想起确實有過這麼一件事。
五年前,他調任臨州知府,南邊因交通不便無法與阙朝其他地方交易往來,緻使整個臨州城年年稅收墊底,百姓日子十分不好過。
那時他把目光放在臨界的幾個外邦國家,想要通過臨州各個镖局的手去發展,奈何本地的镖局成立已久,想要破局非常不易,因此他發了這樣一則告示,想以此作為誘餌破局,可本地镖局對官府信任不足,魚兒不上鈎,此事一直被擱置,直到後來他遇到了新建立的木瓜镖局,故意找了一單極其遠的镖單給他們,想要看看木瓜镖局的實力。
他本來沒抱多大的希望,然而木瓜镖局的總镖頭穆厘真的給他帶來了驚喜。
穆厘不僅打通了最遠的那條路,讓整條走商之路變得暢通,還把臨州那些伫立多年的镖局都團結起來,一起發展。
臨州如今漸漸擺脫了從前墊底的稅收,甚至還有了繁榮昌盛的勢頭,這其中穆厘功不可沒。
合作久了,他倒是把自己放出去的餌給忘了,此時穆厘提起,才記起自己曾經發過這樣一則告示。
穆厘拱手道:“大人,我今天來,是想自薦‘外使’一職。”
知府大人撫須笑了半響,他看重穆厘的能力,更喜歡穆厘的自信。他雙手扶起穆厘,笑道:“應該的,這些年你對臨州的貢獻整個臨州城都看在眼裡,這點小要求,本官應下了。”
誰知穆厘對此還不滿足,他又提了一個小要求。
“什麼要求?”
“我知道大人會往京城遞奏折請封,所以,我的小要求就是,大人能不能趕在年前遞上去?”
知府大人頓住,不由得反問:“為什麼?”
“因為我有底氣了。”
年末,朝中為了能好好過年,每個官員都卯足了勁兒幹活兒,就連平時愛偷懶的臣子都忙到宵禁前才回去。
林以玖連着忙了快一個月,他作為皇上最愛的臣子之一,責任重大,這個月每天都被留在宮裡用晚膳,時不時還需輔助内閣大臣處理政務,平時嫉妒他升官快的臣子也隻有這時候不會妒忌他。
畢竟忙成這樣,想想就受不了。
不過林以玖孤寡家人的,家裡也沒人等他,至于他那位勇猛無比的夫君,鬼知道在哪,指不定壓根就沒這号人,既然如此,那他忙一點,也正常。
林以玖連着灌了三杯茶,靜靜聽着幾位能臣在吵今年宵禁的時間,有的大臣覺得按照慣例三晚無宵禁就可以,有的大臣覺得本朝四海生平,内外無憂患,不如讓憋了許久的百姓能樂呵樂呵,三晚延長至五晚。
不同意的那一批又問,今年延了是不是明年也得延?明年延了是不是往後每一年都要延,既然要改宵禁,那是不是得慎重考慮,這又将問題扯到了國之根本上。
一衆人吵得不可開交。
林以玖又喝了一杯茶,剛拿起一則從臨州遞過來的奏折要打開,那廂有個大臣按下他手中奏折,問他:“林大人怎麼看?”
一衆人停下,全部看着林以玖。
林以玖放下奏折,思索了一番,起身拱手道:“下官認為不如收集一番民意,看看本朝百姓的意思。”
大臣開罵:“問民意?你這都什麼狗屁建議?百姓肯定恨不得天天沒有宵禁!”
“這取消春節宵禁的本意是為了百姓們能過個好年,為何不能遂了他們的意願呢?”
……大臣們不想聽,轉頭繼續吵。
林以玖又喝了一杯茶,拿起剛剛那本奏折剛要看,另一位大臣又湊了過來,“林大人,你都忙了這麼久了,難道不累麼?要不今日早些回去歇息吧?“
大臣說話間,林以玖已經打開了手中的折子,随意一眼,便叫他怔愣在原地,恍惚間,他聽到了大臣問他累不累,眨眼間,他似乎看到了他在心裡塵封已久念念不忘的名字。
他有點不敢确認,害怕這是虛幻的,又希望即使隻是虛幻的,也懇求這封折子能長久一些,不要消失得這麼快。
“林大人怎麼了?這折子有問題嗎……穆厘?你認識?臨州外使,這官職倒是特别……”
“不累。”
“……什麼?”
林以玖輕輕撫摸折子上那兩個字,輕聲道:“他在努力,我怎麼能喊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