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摸了摸背後還未褪去的鞭痕,謝驚秋強行定下心神,不動聲色地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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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國都城永安是九州最為繁盛的城池之一,入城後,謝驚秋才發現這的确和書本說得差不多,夜在各色燈盞照耀下亮如白晝,整座城池像是活躍在黑暗中的詭獸,鮮活又充滿荒誕。
隻是當見到街上健壯肥碩的女人男人相撲嬉戲,被人随意觀賞謾罵,圈起的場地上有奴隸被完全困在木樁上,頭頂着瓷瓶被人随意用箭射擊時,謝驚秋還是下意識閉上了眼,手放下車簾。
她擦去眼角被濺上的,溫熱的血,呼吸不由得放緩,像是要睡着一般。
“謝姐姐,你怎麼樣…”孟玉不适應地攏了攏輕薄衣衫,擔憂道。
莫甯示意她噤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來,有兵士的聲音傳入耳畔。
“大人,景陽門到了。”
謝驚秋呼吸一屏。
楚阡的聲音隔着車簾在前方傳來,有些冷意: “正值宮禁,這群人站在景陽門前幹什麼?”
“回大人,她們是侍候陛下起居的。”
“慕居司的人?”楚阡擰眉,忽聽遠處馬蹄踢踏作響,在寂靜的夜裡無比清晰可辨。
一隊人馬飛馳而來,佩戴的軟甲在月色下泛出寒光,宮人們避讓不及索性直接放下手中活計跪地而拜。
“王姐!”
“陛下——”
外面聲如洪雷的聲音突然全部消失,沉寂一片,謝驚秋心覺不對,将手指抵在唇邊,無聲安撫好車廂裡的面露擔憂的兩人。
她擡手想看看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車簾卻忽然被人從外面挑開,眼前銀光一閃,謝驚秋恰對上一雙倦懶的,毫不掩飾鋒芒的眼。
像幽州清遠山年年傾覆的殘冰,冷而銳利,無比凜冽。
謝驚秋呼吸一窒,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沉下眉眼,繼而下意識側回頭去,擋住後面已經面色蒼白的女孩。
楚離于馬背直起身,眸中淡淡華澤流轉,被放下的車簾依舊在搖晃,想起剛剛女子怔愣有些驚訝的目光,忍不住挑眉。
隻是一眼,連半張臉都沒瞧清楚 ,竟吓成這個樣子。
楚阡駕馬而來,看她收回長刀,寒光映目。
楚離輕飄飄睨她一眼,把刀扔給她,随手拔下插在玉冠上的銀簪,烏發霎時傾瀉下來遮住她半邊眉眼,唯有露出的鼻尖俊逸,唇殷紅如血。
她揚起嘴角。
“照舊例,安排到後宮各殿去。”
楚阡接過她遞過來的玉冠銀簪,餘光瞥見女人袖口的血迹,忍不住道:“王姐,你受傷了?”
“别人的血。”
楚離慢悠悠挽起袖,“你今晚來的正好,一會兒陪孤看場好戲。”
好戲?
車廂裡,謝驚秋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淡淡的,随着一陣風飄到鼻端。
她眸色一沉,快步走到車邊撩開簾布。
宮門内夜色沉沉,遠處隐有火光浮動,謝驚秋瞳孔微縮,眸中倏爾映現出東北方向的金色光點,有些妖異。
“椒鳴殿着火了!!!”
“快去滅火!”
景陽門距離着火的殿宇極近,不一會兒有幾縷煙霧便飄到這來,周圍宮人們神色大亂,慕居司的人連忙圍住自家王上,就連玄羽衛的三名兵士也抽出刀劍,駕馬來到楚離身邊。
楚離的目光落在高牆也遮掩不住的煙霧火光上,拉緊缰繩,仰頭淡淡一笑。
“孤的美人唱起戲來,可真是以身試險。”
她從身後抽出一根箭矢,拉弓搭箭。
箭尖原本指着火光正盛處,卻悠然一轉,直接對準那景陽門左方高聳石龍而去。
楚阡高聲開口,有些顫抖:“王姐!”
箭掠過龍身,噗嗤刺在一抹白色淡影上。
“唔!”
謝驚秋嘴角溢出血來,踉跄地跌在地上,她的唇顫抖着,向肩頭透出的銀芒看去。
一抹力道踩上她的五指。
謝驚秋擡眼,被人毫不留情地用劍背挑起下巴。
“若不是孤往這兒看了一眼——”楚離對上女人的眸子,收劍入鞘,頓了會兒,低笑着,道:“還真要讓你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