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浮動的寝殿内,看着眼前雙眸露出喜悅的女人,謝驚秋愣在原地,有些說不出話來。
“謝順常好生無禮!”
站在執筆寫字的莫甯身旁,神色倨傲的侍男尖聲道:“竟敢直呼殿下名…”
一塊紙團倏然砸在他臉上,打斷他的話,侍男顫巍巍彎腰在地下拾起來,看清上面的字連忙噤聲,他轉頭看着自家主子沉下來的臉色,驚懼無比,忙跪下連連哀呼。
“是、奴這便離開,屏退他人,殿下恕罪——”
謝驚秋看着所有宮人幾乎逃出去的身影和驟然蒼白的面容,擡眼淡淡瞧了莫甯一眼,沒有作聲。
“謝姐姐。”
莫甯把筆杆随手扔在硯台旁,坐在矮塌上:“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
“你會說話?”
謝驚秋盯着她,微微挑眉,她低頭想了想剛剛得知她身份時,宮人奇怪的神情,就像知道她會來一般。
不遠處的紫爐溢出一縷青煙,謝驚秋身姿站的異常挺拔,她拱手行禮,慢條斯理道:“三殿下的失聲之症是好了麼?”
“謝姐姐何必緊張。”
莫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臉,輕輕啟唇:“我們也算是莫逆之交,在來永安的途中,是姐姐主動吃下那些最為肮髒無法飽腹的吃食,将幹淨些的讓給我和阿玉。”
她笑笑:“姐姐于莫甯有恩。”
楚離已經為她複名楚莫,這人不喚自己原本的名姓,反而把自己在宮外的名放在嘴中。
“天佑殿下,既回宮,往事便已在陛下身後。”
謝驚秋看了她一眼,沉默良久,終是低頭拱手道:“不知殿下此番讓奴前來,有何要事?”
莫甯湊到她身邊來,附耳靠近,語氣輕忽而明晰:“那宮人的阿父無事,傷在皮肉,剛剛我便差人去承恩殿要了回來,送到太醫院去了。”
她慢慢說道:“你與王上立的軍令狀,本王亦知曉。”
謝驚秋指尖一頓,偏頭躲過她溫熱的呼吸,聽耳邊聲音震蕩。
莫甯竟笑看她,輕笑一聲:“她不會放你出宮的。”
“她的東西,向來不會放手,她最喜歡想看獵物陷入籠中聲嘶力竭的模樣了。”
謝驚秋面無表情,指尖陷在肉中。
耳邊的聲音像是勾引聖人作惡的鬼邪,飄渺悠忽。
莫甯眸帶諷意,一字一頓:“你要的自由,隻有我能給你。”
.
恍惚地回到太醫院,謝驚秋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辰,她匆匆洗漱後,倒頭便睡。
腦海中的一句話不斷地盤旋,擾的她心神不甯。
“我有事相求,你若助我,信我,待本殿得到想要的,定放謝姐姐出宮。”
“你想要什麼。”
莫甯眼角微微上揚,“一切。”
還真是陽謀。
——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命如蜉蝣,把這樣大逆不道地話說出來都毫無憂色,她若聽話,便成為她手中的一個聊勝于無的棋子,若不聽,即使向楚離告密,君主信或不信,為了臉面,自己大概會成為案闆上的魚肉。
謝驚秋看着懸在帳上方的鎏金流蘇,慢慢阖上眼。
可為什麼會選擇自己呢?
她問莫甯,隻得一句——
王姐對你有興趣,一時半不會膩。
那王上若放她出宮?
“我必殺你。”
殺。
謝驚秋陷入棉被裡,烏眸泛出寒光,襯得雪白面龐更為清冷。
如今天下分崩離析,天子像個烏龜一樣呆在慕城,其它三國的王也是換了再換,在位的時日瞧着一個比一個短。
無它,弑君成常事。
而黎國的形式也不好,楚離弑母登位,朝中不少文官武将暗中不滿,卻礙于其手握重兵威勢,殺了不少權臣,不敢造次。
殺字,還真是威脅人的一把好刀啊。
謝驚秋無意卷入這般風波,但事情波及她,必定要做點什麼。
她還不想死。
冥思苦想之際,突然有聲音在床邊傳來,一抹黑影旋即出現在視線中。
不知來人身份,謝驚秋眸光顫動,心頭猛地一挑,剛想要坐起身來躲避,不期然一股溫熱的力道卻突然握住她的腳踝,一把将她扯了過去。
楚離的發絲垂在她的臉側,癢癢的,“謝順常。”
謝驚秋側過頭,呼吸喘喘。
“……王上。”
女人的視線寸寸掃過她的眉眼,在明滅飄忽的火光中,眼底泛出一點莫名笑意,溫聲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