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将石頭扔進火裡,揚起些火星,轉瞬即滅,她的眼眸也随之黯淡下來,寒聲諷刺道:“這兒的确是個風水寶地,可惜如今......聚的都是些蚊蠅鼠蟑。”
女人神态散漫,擺擺手:“這場病疫侵染的都是些身弱的老人嬰孩,你我隻要小心些便可,隻是......”
想起那人柔弱的身子,楚離突然覺得心頭有些沉悶,也不知是何緣由,她冷哼一聲,起身走到大帳中,話随着寒風呼嘯湮滅,幾乎讓杜凝聽不清。
“也不知謝驚秋能否避過病疫,孤總不能大老遠白跑一趟,隻瞧見她一條小命沒了。”
杜大人福至心靈,拱手一拜再拜,眼底閃着睿智的光澤。
“王上不必擔憂!二殿下帶着太醫院許多珍奇草藥,必然不會傷了順常貴體......”
“喊這麼大聲做甚?”
隔着一層門帳,楚離五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側頭不耐道。待外面恢複寂靜,她和衣趟在床上,烏發便随之蜿蜒在床邊,上面斜斜躺着形制清貴的發冠,在昏暗的光線中銀澤流轉,無端帶出些冷意。
似乎被腰間的玉石硌的有些痛,楚離稍微側身把它握在手心。
白皙修長的指尖慢條斯理地把玩着,仿佛在籠中逗弄一隻華貴賞玩。
女人唇瓣殷紅勝血,極緩極輕地吐出字來,像是在歎息,又似情人低語呢喃。
“謝...驚...秋...”
楚離一字一頓,說完這句話後,她不知為何輕笑出聲,眸底映着指尖把玩的玉石,似乎翻湧這無邊濃墨,在夜色中,将一切都吞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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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一家客棧内,二樓的房間被一隊不知哪來的藥商包下,小二小心翼翼端着熬好的草藥,緩步推門而入。
“謝娘子,你的藥好了。”
店小二踮着腳,将其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黑色藥汁的上方還升騰着白氣,随着白霧慢慢地緩緩地散開,店小二這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樣。
竟是個美人。
清原一帶多出姿色上乘的小郎,俊美秀麗的姑娘也是一抓一大把,不過眼前的女人确有些不同。
含情目,遠山眉。
明明是極為清絕的樣貌,渾身卻透着些文質彬彬的儒雅氣質,看起來比她年過半百的姥姥還要沉穩幾分。
“多謝。”
看來白玉那丫頭剛剛誇下海口,卻是沒說謊,店裡的确來了個姿容無雙的客人。
小二看待一瞬,呼吸都不由得放輕,回過神來嘻嘻一笑,殷勤道:“您慢用!我剛剛賭輸了,得快去賠個錢。”
賠錢怎麼還這麼高興?
謝驚秋點點頭,壓住心中疑惑,轉而想起正事來,于是屈指扣着藥碗,笑着問道:“向您打聽個事兒,您昨夜可見到一個穿着紅衣的女子出門?”
“女子?”小兒擰眉,忽然一排腦袋:“謝娘子,你說的可是那個長得高挑俊俏,卻看起來吊兒郎當不着調的姑娘?”
謝驚秋眨眨眼,有些愣:“不着調?”
“可不是!昨晚騎着馬就威風凜凜出去了,說是見什麼阿姐,動靜大的,把客棧後院那些小馬吓得可不輕!”
阿姐?
謝驚秋身形一震。
待回過神來,小兒已經關門走遠了。
謝驚秋卻突然起身跑出,從樓下直奔到後院而去,背影說不出的慌張,隻留下剛剛出門的店小二看着消失在拐彎處的人影,驚訝地說不出聲來。
“青雲!”
大汗淋漓跑到後院,謝驚秋一把抓住楚阡手腕喚她化名,隻是語氣焦急很多:“王...”女人平複了一口氣,壓低眉眼,一縷烏發不經意落到楚阡手背,有些癢意。
她謹慎開口:“......陛下是否來了清原?”
楚阡似乎剛從外面回來,還沒把馬栓好,聞言面無表情,視線輕輕落到手背處散開的青絲上,耳邊感受着面前人不穩的呼吸,溫熱急切。
她幹笑一聲,牽唇道:“謝順常,你莫不是昨夜魇着了。”
女人語氣清朗,話卻平靜。
“清原這樣的偏僻地界,王姐怎會來。驚秋,你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