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間暗暗倒吸一口氣,緩緩歎出來,擡起手撓了撓後腦勺,把頭發都揉亂了,聲音低沉下去:“抱歉。我應該是碳水沒吃夠。”
說着碳水沒吃夠的坂間是和晝神閑暇一起健身才熟悉起來的。但要說熟悉又好像沒有那麼熟悉,大部分時候多是他在自說自話,偶爾才讓晝神撤掉輕松的防備,認認真真掏點心出來。在吐槽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的時候,對方也隻是笑笑了事,語氣清淡得讓他想馬上去吃頓濃稠香辣的牛肉咖喱解恨。
“哪來這麼多在意的要死的事。”
如此回複。
于是後來和詢問他們是否安全回到學校的津門說起這态度,驚得她半小時沒回複。坂間瞧了一眼正在史密斯機上做卧推的晝神,低頭收到消息,是津門敬稱他為喜歡在背後讨論别人的長舌男。
“隻是因為他對你沒興趣而已。”
津門還是毫不委婉地解答了他的困惑。然而沒興趣無法傷害到坂間,卻是長舌男三個字讓他在跑步機上陷入沉思。
“在說什麼?”
機械擡腿跑步的坂間挪開視線,看着晝神拿毛巾擦汗,指了指他放在跑步機上的手機解釋:“剛好看到了。”
“說我是長舌男。”
坂間放慢速度開始快走,神情嚴肅地向他征求意見。晝神的手停了停,撲哧笑出了聲:“看人挺準的。”
再次遭到重擊的坂間不滿地嘟囔了幾句,歎了口氣,因為不知道如何應答幹脆轉移開了話題:“還問我們到學校沒有。”
“是嗎。”
晝神俯下身去運動包裡掏他的手機,末了一臉無辜朝向他:“為什麼不問我?”
剛要回答,坂間陡然意識到是在詢問為什麼不給他發消息,于是靈機一動嘲笑出聲,形成一個完美閉環:“因為她對你沒興趣,哈哈!”
微笑着的晝神點下控制闆上的stop鍵,跑步機的時間計數結束,跑步帶緩緩停下。坂間掐着扶手朝提了運動包離開的晝神大叫:“我還沒跑完呢!你這個陰濕男!”
“我很陽光,也很幹燥,所以沒道理對我沒興趣唷,”晝神回頭燦爛地笑,又點了點在他身後排着隊等用跑步機的其他人,精準地幫他拉取仇恨,“你要是還想跑重新再開不就是了。”
自然不會把坂間的玩笑話當真的晝神回到宿舍後一邊泡澡一邊散漫地劃着手機,舍友進來笑着詢問他對坂間幹了什麼以至于從健身房回宿舍的路上他一直悻悻地嚷着要找他幹架。晝神正要回答,屏幕突然跳出一條新消息,瞥見“津門”兩個字分了神,盯着跳出來的鍵盤發呆,然後看着她又發來催促“為什麼已讀不回”。
才已讀一分鐘而已。
晝神勾起嘴角,瘆得舍友趕緊從浴室退了出去關緊了門。
“小優喊你來吃飯。”
“這周沒有時間了。”
晝神閉着眼睛,慢慢用手指叩着浴缸邊緣,仔細思索下周課表,企圖從兼職中擠出一點時間。有人給他發來視頻,點開是先前實習的時候有聯系的一個柴犬的主人。因為是一隻救濟的狗,所以身體并不好,時不時就會生病。
“要去醫院拍個片看一下吧,再抽血化驗一下。”
晝神退出柴犬正在嘔吐的視頻,迅速回複之後又轉到和津門的聊天界面:“周六或許可以。”
然而此時柴犬的主人又噼裡啪啦發來一頓消息,撐得晝神一下子索然無味。
“應該沒有什麼大事吧…平時也經常這樣吐,都是吃點消炎藥就好了…不過它本來腸胃就不是很好……”
主人自顧自在那裡絮叨,晝神陷入沉默。原本是禁止寵物主人私下聯系醫生的,但當時這隻柴犬生病時正值淩晨,值班的護士困倦地從聯絡簿的電話上一個個打下去,隻聯系到晝神。陰差陽錯的焦慮忙亂之中讓這個主人偷偷記下了他的号碼,時不時就友好問候他一下,甚至在晝神實習的時候帶禮物來道謝,以期建立額外的關系。
禮物自然是拒絕了,但偶爾的消息還是會回複,平複對方的不安。隻是現在他已經結束實習離開了醫院,這樣的聯系不管怎麼看都好像有點怪異。
明明帶去醫院就好了。但是又不想去醫院,又在那裡浪費時間自我焦慮。做點選擇有這麼難嗎。
晝神皺起眉。他剛從浴缸爬出來穿上衣服,衛生間的門就被坂間踹開了,雄赳赳氣昂昂站在門口喘氣,緩緩擡起手臂,用力對着他往外一指。
“你…”
“我?”
晝神眼神天真指了指自己,順着他斷氣的話接住了。
“給我出去!”
“好。”
晝神笑意盈盈地跨了出去。狹窄的空間和晝神健壯的高個讓站在門口的坂間不得不側過身踏進衛生間以騰出位置,讓晝神乖巧聽從剛才的指令,卻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被晝神從外面反手鎖上了門。
“那就周六晚上吧。小優說想在家裡吃。”
手機輕微震動,晝神背靠在衛生間的門上低頭打字回複。從裡面傳來坂間大力叫喊捶門的聲音,咚咚地掉落在地闆上,震得他一陣頭疼,兀自走開了。與此同時柴犬的主人再度發來消息,好像是心安理得地松了一口氣:“現在不吐了,感覺好了。”
晝神歎了口氣,慢悠悠飄過去一句“那就好”。思索兩秒還是編輯了幾句話告知對方自己已經結束了實習,所以沒辦法再管治療的事了。
“沒關系沒關系,實習生以後也是醫生嘛。”
結果發來這樣的回複,仿佛根本沒有聽懂他的話。
晝神扔開手機在陽台用毛巾擦頭發,擡起頭忽然望見從雲後鑽出來的月亮,微微照亮宿舍樓前的樹林。裡面的小池塘泛起光亮的漣漪,掩映在黃色的銀杏枝葉後面。
有風吹過,散落一地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