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邊有塊漂亮的油麥菜花田,每到夏秋便是黃澄澄的一片,蝴蝶、蜻蜓之類的昆蟲在此安了家,祁遇和他也在這兒建了個“房子”。
簡陋的“房子”由一些不知從哪找來樹叉子、泛黃的野餐布和手搓草繩組成。與其說它是房子,倒不如說是一個窩棚。
在鎮裡赫赫有名的“孩子王”居然沒有半點建造天賦,真是令人意外。偏生這家夥還驕傲地昂起了脖子,擺明了一副想要聽誇誇的态度。
李行之嘴角抽搐,就算讓老婆婆家的鵝免費住,它們大概也會“嘎嘎”叫嚷着,然後嫌棄地跑開吧。漏雨、漏風、易倒,兩根樹枝子顫顫巍巍地支撐着布面,仿佛下一刻就要不堪重負地斷裂。
“不住人的話,應該是個非常棒的建築。”他絞盡腦汁也沒能想出這座“房子”的優點,但為了朋友的自尊心,還是勉為其難地發出了贊美。
“是吧,原來不止我一個人這麼覺得。”小祁遇自動忽略了他的前半句,“以後它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了!”房頂的野餐布被風吹動,就像航船鼓起的風帆。
李行之從未想過,這個秘密基地竟成了他往後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快樂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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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會并排趴在窩棚裡數星星,一顆、兩顆、很多顆。數得無聊的時候,祁遇總是會拿出寫着故事的本子,當着他的面開展一段生動的無實物表演。有時他是不怒自威的國王,有時又成了法力高強的巫師,形象變換比美猴王的“七十二變”還要多。
這些故事有的來自于大人們的口中,但更多是他自己自創的。人類小小的腦袋裡怎麼能裝下那麼多的奇思妙想呢,無數個童話伴随李行之入眠,也許在他不曾發覺的時候,“祁遇”這個名字已經占據了心髒的一角,成為了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魔王]和[騎士]最後和解了嗎,[蝙蝠]和[人類]有沒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些沒講完的故事還會擁有結局嗎?他無時無刻不在期待着新的情節、新的開始,每天的故事都很精彩。一談到創作,祁遇就有用不完的精力,于是他講述,他傾聽。
“房子”很小,恰巧容得下兩個人的體溫。鎮裡的夜晚溫柔靜谧,群星閃耀、月色皎潔。一如童話的序章,他和他的奇遇自此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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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田裡的昆蟲很多,孩子們熱衷于捕捉金燦燦的菜粉蝶,而那時的他們也不例外。沒有工具就徒手抓,但是必須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為這些機靈的小家夥一不留神就能從指縫間逃走。論起金蟬脫殼的詭計運用,它們可是大師級别的。
“六點鐘方向有一隻!”
“遵命,長官。”祁遇沖他擠眉弄眼,“保證完成任務。”
“就你貧嘴。”李行之壓低了聲音,“目标産生警惕,注意别暴露行蹤。”
菜粉蝶的翅膀微微顫動,似乎感知到了危險的來臨——它準備飛走了。然而那雙手的動作比它更快,十指虛虛合攏,留出了呼吸的空間卻又不至于讓它逃掉。
“怎麼樣?抓到了嗎?”李行之攥着塑料瓶的手開始出汗,他們抓了大半個下午卻一無所獲,如果這回還不行的話今天等于白來了。他緩慢地靠近祁遇的身側,金色的花朵被他的動作帶倒,挨擠着、碰撞着,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
“它在這兒。”祁遇将合成花苞狀的雙手對準瓶口,掌心向外緩緩松開。他們緊張得屏住呼吸,像是在完成一場神聖的交接儀式。重獲自由的蝴蝶一猛子往前紮去,落入了早就在此等候的陷阱。
“任務大成功!”李行之高高舉起塑料瓶,透過陽光,裡面的菜粉蝶恍若生出了一對鎏金的翅翼,不似凡間生靈,如此華麗的裝扮大概隻有“天使”才配擁有。
他們剛把一位神的使者拉下雲端,他驕傲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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