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之的皮套還睡着吧……等等,他人呢?半夜跑出去了?
祁遇看着由衣物僞裝成的人形被子鼓包,陷入了沉默。
………………
青之洞窟。
正準備縮回巢穴補覺的海巫猛然驚醒——好像又有個人跳下來了。她的眼珠來回滾動一圈,像是發現了什麼極為有趣的事。
“嘻嘻,你和剛剛那人是一夥的吧。他知道你裝睡偷偷尾随……唔嗚。”她還未說完,便被一道天降銀光狠狠敲打。
“不該你多管的事别插手。”
“你們的故事嗚嗚,和人魚…漁夫很相似呢。”懲戒并沒有讓女巫有所收斂。相反,她的觸手愈發興奮地舞動起來,就像遇火的飛蛾,近乎狂熱地朝齊聞道侵襲而來。
“漁夫想保護懷孕的人魚妻子免遭屠戮,不惜犧牲自己也要與我做交易。你猜猜他幹了什麼?”
“沒興趣了解。”他依舊是冷冰冰的态度。
“漁夫找我互換了他和他妻子的身份,承擔了不屬于自己的命運。貪婪的村民們把他當成了人魚,一口一口地分食了他。被吃的時候他還有氣兒呢,那個畫面…啧啧。”
“愚蠢的送死行為,人類管這叫什麼?無私的愛?嘻嘻嘻,他不知道的是,就連他心心念念的妻子也參與了這場血腥盛宴……”
“一出好戲抵萬金,我活了這麼久,還沒見過如此精彩的劇情呢。”海巫自顧自地說着,“……不過,你的經曆比他們更有趣。”
她的喉間發出混濁的“咯咯”聲,“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要是不吵那一場該死的架就好了,要是沒有意氣用事地抛下他就好了……你是這樣想的,對吧?”
“幾個小時足夠很多事情發生。”她意有所指地看向這位不速之客,“痛苦、逃避、憎惡…咦,人造産物居然也能擁有智慧生靈的感情?”
她見過無數懷揣着欲念和貪婪的投機者,他們的内心都被濁氣環繞。但唯獨這個青年,純粹得像張白紙。極端的恨,熾烈的愛,兩種牛馬不相及的情感交織成燃燒的業火,焚盡世間萬物。
若是神話故事真實存在,修羅地獄也就是此番場景吧。這兩個許願者的心海真是一個比一個怪。
齊聞道的手牢牢地卡住了女巫的脖頸,雙眼泛紅。黑色的指甲嵌入了她的皮肉,力道之大似乎能把她釘死在岩石上。
“放輕松,左右我也不會跑。不如先聊聊你的願望?”她舉起雙手,擺出了一個标準的投降姿勢。
………………
齊聞道剛上岸就被連珠炮似的問題砸得兩眼發懵。
“沒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關于你半夜不睡覺偷偷跟着我出去。”魔法棒照亮了漆黑一片的洞窟,也讓他看清了祁遇臉上變幻莫測的神色。
“我在做任務。”
“有這麼湊巧?”
“對。來這兒寫生,你知道的,畫家總是喜歡追求一些極緻藝術靈感。”說罷,他從衣服兜裡掏出了幾根秃毛的筆刷,看起來煞有其事。
“呦,真了不起。我還是第一次見水下寫生的,擱着挑戰吉○斯世界紀錄呢。”論起陰陽怪氣的水平,無人能出祁遇之右。
“……”不對,明明這個人半夜也偷偷尾随自己出去了,怎麼他反倒先發制人地逼問起來了,還擺着一副有恃無恐的态度。
“那你不也……”齊聞道終于想到了反駁的理由,然而不出意外,他的話頭又被堵死了。
“我是出于擔心才跟着你的。半夜不睡覺跑外頭去,萬一被怪物抓了怎麼辦?”祁遇将微長的頭發撩到耳後,露出半截蒼白脆弱的脖頸,“不過看到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答應我别再這樣了,好嗎?”未幹的水珠順着祁遇的發尾滑落,淩厲的眉眼多了幾分柔和,“别抛下我。”
單是看到祁遇坐在那兒他就很難不心疼,更遑論對方急得連頭發都沒擦就趕過來了。“……抱歉。”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對方揉進骨血中,就像怪物們經常做的那樣——吃掉自己中意的戀人,徹徹底底地融為一體。
可是他不能,他無法承受違反規則的代價。哪怕用了捏臉換身份的道具,他也不敢冒萬分之一的險。
憑什麼故事裡的那條人魚就可以對漁夫為所欲為?憑什麼一個虛假的npc就可以讓祁遇牽腸挂肚,甚至不惜和女巫做交易!
越是自己得不到的,就越看不慣别人得到。妒忌的火焰快将齊聞道活活燒死,在獨占欲這方面,他的心眼兒還沒針尖大。
湯姆甘願被美女貓玩弄于鼓掌之中,那至少也是和女神貼上了,自己卻連隻貓都不如。氣抖冷。
………………
與此同時,人魚神廟。
薛美麗精疲力竭地靠在牆角,為什麼好好地一個祭拜儀式,最後會演變成和人魚雕像的躲貓貓追逐戰啊。瘋了,她高中跑八百都沒跑那麼快過。
“做我的祭品吧。”雕像依舊陰魂不散。
“我和你這個死東西幹了啊啊啊!”嘴上放狠話并不影響她拔腿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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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早說你是玩家啊?害我浪費這麼多時間。”李四一臉上當受騙的表情。
“我也沒說我不是啊。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快快快,那店小二要打過來了,你先擋着!我走了!”張三火急火燎地往出口跑。
“你什麼身份牌,居然抽到了[半夜去酒樓後廚偷食材]這種狗屎任務。”
“彼此彼此。[打敗鬼怪,達成天下無敵手]也好不到哪去,妥妥地送死。”
話音未落,張三就被當成武器給掄了出去,正中店小二腦門兒。
“你可以先替我探探路,看看怎麼個送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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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左、右右循着酒店裡殘留的水痕,一路來到了海邊。
“親愛的,這是不是酒店老闆的衣服鞋子?”右右用樹枝挑起來聞了聞,“還有魚的臭味。”
“沒錯。但是痕迹到這裡就斷了,我猜想,他要麼是跳進了海裡,要麼是被什麼東西給吃了。”一小片硬物在沙灘上泛着光,左左将它撿起,對着月亮仔細地觀察着,“你看這個。”
“人類的指甲?”
“大概是。店老闆已經兇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