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任何其他動作,就這樣安靜地盤腿坐在船裡看着她。
随着時間的流逝,模模糊糊中他的臉逐漸清晰。
羅绶的後背冒出冷汗,因為這張臉她很熟悉,隻不過始終認不出來。
她感覺有針紮在她的腦子裡,手腳冰涼心裡驚恐萬分。
他到底是誰?
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問題。
她絲毫不關心這是哪裡,自己接下來會經曆什麼,反而發了狂般,去回憶去思索他到底是誰。
身下的木船突然劇烈晃動,羅绶一個重心不穩踉踉跄跄摔下了水。
冰涼的液體灌入鼻腔,周身是震蕩的水波,她死死抓住船檐。
可那個人依舊穩穩坐着,橫生的變故沒有讓他移動絲毫。
手臂逐漸無力,而自己根本不會遊泳。
結束了嗎?
羅绶一瞬間放棄了生存的意志,而那個人也站起了身,彎下腰伸手似乎想把她拉上來。
她孤注一擲伸出手,而他卻笑着将她推開。
刺骨的寒水包裹住羅绶,她一下子喪失意識。
而在最後一刻,她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那是塞維亞。
“……”
“多喝點,紅桃。”
“希望我們越來越好!”
“你别搶我的餡餅!”
“我要那個,三月兔,你幫我遞一下。”
在狂歡的大喊大笑中羅绶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成了透明體。
一張幾米長的棕紅色木桌,周圍擺着十幾張長椅或歪着或倒地。
七八個人坐在桌前喝酒劃拳閑聊,他們衣着華麗,身上裝飾的珠寶琳琅滿目。
桌上布滿了珍馐美食,卻大都被打翻在桌面。
鮮紅的葡萄酒從傾倒的酒杯裡流出,沿着一條線滴滴答答低落。
猩紅的液體墜在深紅色地毯上,無規則地暈散開。
下面灑滿金銀的地闆上,是破碎的寶石與絲綢。
一隻兔子腳下踩着一個草莓餡餅,正神經失常般蹦着。
它正在和一個金色頭發的男子劃拳,兩個人都喝酒上了臉,面紅耳赤地玩着吵着。
另一邊的紅桃王後正慵懶地躺在長椅上,手裡晃着一杯酒,和一個美麗到不似凡人的男子咯咯笑着說話。
最前面是一個金發男子,他正和一個帶着黑色面紗的女人碎碎念,嘴裡嘀嘀咕咕個不停。
還有一頭狗正狼吞虎咽着桌子上的吃食,滿嘴是油,神情呆滞。
好像沒人能看見自己,羅绶看着眼前混亂的一幕,輕着腳退後幾步。
她有些焦躁,心底還有着剛剛沉沒時的壓抑感。
突然她一下子感到劇烈的頭痛,然後所有宴會人員驟然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擡頭看向她。
他們有着漆黑的眼珠,猙獰的面孔,站直身體像木偶人一樣僵硬地往前走。
更糟糕的是,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變成實體!
她定定地後退,直到撞上身後的牆。
詭異的衆人還在一步一步逼近,她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一陣天旋地轉後,羅绶發現自己正坐在走廊裡第四個房間門口。
難道方才的一切,都是夢嗎?
她後背已經全被汗水浸濕,渾身上下也像是真的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濕透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廊的牆壁上憑空出現一些壁畫。
澄淨的聖水湖畔,靈鹿踏着湖水,九色的皮毛流光溢彩;
神樹生長在水裡,巨大的根莖深紮地下;
天空中長着翅膀的神女,眼神中盡是慈悲。
畫風有種上古時代的感覺,表現的像是人們對創世神敬畏之情。
可是這個世界不是潘多拉創造出來的嗎?這個類似于救世主的女孩又是誰?
羅绶撫摸着壁畫,凹凸不平的手感仿佛有着某種規律。
她像是一下子驚醒一般,從壁畫下方一點點慢慢摸索起來。
她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反複确認,自己用手來嘗試寫着猜着,終于在最後得出幾個字。
紀元109年。
這是什麼?
愛麗絲說這裡是某個人的記憶,那這裡的一切到底代表什麼?
羅绶一臉凝重地輕推第四扇門,卻發現怎麼都推不開。
第二扇門和第三扇門不知何時也鎖上了,看來愛麗絲真的隻建造了兩個記憶碎片。
其他樓層也去不了,隻能暫時離開了。
羅绶回到了第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