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要退學了,”吉吉盯着前方幽暗的灌木叢,喃喃地說。
“不能退學!”剛強使勁兒地摟住他的肩膀,“好不容易才有的今天,現在退學就跟那些進城務工的農民工一樣了,以後再想讀書也隻能讀成大、電大。放心啊,一定會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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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日,剛強上午去銀行查看了下自己的積蓄,留出這學期的生活費,剩下的錢都寄回家。晚上六點去小賣部打長途給劉書記家,剛強的弟弟剛波接的電話。
“二哥,大哥來不了。昨晚上他和大嫂去醫院了,大嫂大概今明兩天就生了……嗯嗯,吉吉家的事兒我們都知道,大哥讓我和剛橋這幾天放學後,輪流去給看下鋪子。”
“好,你等大哥回家後告訴他,把我寄回來的錢轉交給劉書記。也請大哥盡量多出力,再去親戚家勻點兒。我暑假留在廣州打工,會寄錢給他還錢。”
挂上電話,剛強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宿舍。說實話,他自己也不怎麼樂觀,就算大家再努力,四萬多的目标恐怕還是夠不着。而且他很擔心吉吉挺不住,會真的退學。要不明天去找孫老師求助,看學校能不能想點兒辦法?就算吉吉真的退學了,或許能給保留學籍。
回到宿舍樓先去找吉吉,被告知一整天都不在。宿舍關門熄燈後剛強又去找了一趟,今晚看樣是不回來了。第二日吉吉一整天沒去上課,剛強開始擔心了,别再是想不開尋短見了吧?去找孫主任,不在。今晚吉吉要是再不回宿舍,可能就要報警了。
到了晚上宿舍關門前,吉吉終于出現,叫剛強同他去樓頂說話。吉吉雙目通紅,氣色很不好,看着就像酗酒或吸毒那類人。之前同呂家妍一起長的“戀愛膘”在兩天之内就消去大半,剛強懷疑他已經很久沒進食。
“讓你操心了,剛強,”吉吉的語調比初春的夜色還涼,“也請你轉告劉書記,感謝鄉親們幫忙。請大家把錢都領回去吧,問題我已經解決。”
如果說這之前剛強隻是憂慮,那現在占據他内心的則是恐懼。“吉吉,你……”
吉吉咬着嘴唇,轉身要離開,被剛強一把抓住。“那麼多錢你從哪兒弄來的?”
沒有回答。有那麼一刻剛強認為吉吉會從屋頂翻欄杆跳下去。
“今天你要是不說清楚——”
“借的,找柯阿姨。”
剛強胸口一陣絞痛。他想松開手,找地方一個人靜靜,又怕吉吉想不開。怎麼會這樣呢?吉吉都犯了什麼錯,要老天爺如此不依不饒地懲罰他?
“放心吧,”吉吉掙脫他的掌控,幹笑了一聲,“這樣至少可以保住學業,不是嗎?”
“沒留什麼白紙黑字吧?”
“簽了三年的合約。五萬、三年,這期間我不能和其他人在一起,”吉吉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那呂家妍呢?”三年後,大家差不多也該畢業了。
吉吉的背影像是被打了一悶棍。駐足片刻後,快步消失在了樓梯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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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五這天,邵艾決定晚上不去自修。才開課一個星期,沒多少作業,打算今晚在宿舍裡好好做個面膜。同在宿舍的還有吳蕾。
晚上八點左右,邵艾洗掉面膜回房,碰上呂家妍從外面回來。邵艾一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心裡就咯噔一下。“出什麼事了?”
呂家妍像是沒聽到她的問話,呆呆地坐到自己書桌前,拿起一本書,眼睛望着桌上的水杯發愣。
邵艾給吳蕾使了個眼色,後者抓起書包走出宿舍。邵艾先将屋門鎖好,走到呂家妍身邊,問:“到底出什麼事了?”
“吉吉跟我分手了!”呂家妍松開書,雙手掩面哭了起來。“剛、剛回來那天還好好的,結果幾天沒找到人……”
分手了?邵艾皺起眉,在宿舍裡轉了一圈,像是要理清思路。“分手,原因呢?總得有個理由吧?”
“沒有理由,就說我倆不合适。”
“胡說八道!”邵艾叫起來,“怎麼突然就能不合适了呢?他這幾天都去什麼地方了你知道嗎?有沒有去見别的女孩?”
呂家妍不再說話,隻是趴在桌上嗚嗚哭。半晌後忽然站起身,從抽屜裡摸出把剪刀,拿在手裡走到床邊,拾起還差幾針就織完的帽子,一下一下地将最近幾個星期的心血剪成滿床的碎毛線頭。
邵艾感覺自己的心也被剪碎了。這時剛好有人敲門,大概是宿舍其他人回來了。邵艾打開門後一頭沖了出去,幾分鐘後來到男生宿舍前,見施祖正從大門裡走出。
“邵艾啊,來找方熠嗎?”
“幫我叫傅吉吉出來,”邵艾鐵青着臉說。
“吉吉不在,他最近總是很晚才回來。”
施祖離開後,邵艾挪到一旁的樹下想平複一下,卻又趕上方熠背着書包從外面歸來。乍見到她時方熠很興奮,以為是來找他的。待看清她的臉色,他也跟着憂慮起來。
“這、這是怎麼了?跟人吵架了嗎?”
“我明天再跟你說,”邵艾目光如炬地瞅了一眼宿舍樓,“如果許剛強在裡面的話,請幫我叫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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