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股東們做出如下決定。會接着開,請代理董事長邵艾女士非正式地跟大家談談她關于染指寵物藥市場的想法,會議不對任何問題拍闆或表決。
“首先,在法規上,”邵艾掃了一眼面前的記事本,确保沒把年代搞錯,“我國從1980年頒布第一部獸藥管理法規以來,在這個領域内進展緩慢,目前還沒有針對寵物用藥的特殊條例,隻能參照一般的獸藥。2000年通過的獸藥管理工作通知,在人用藥物轉為獸用藥物方面做了較為全面的規定,這對我們以人藥起家的邵氏藥業是至關重要的。需要仔細研究這個通知,來決定哪些生産線可以較為便捷地進行轉換,節省人力物力。”
台下有人舉手,“請問邵總,關于寵物藥的生産線是打算新建藥廠還是改換現有的藥廠?”
這個嘛,邵艾非挑這麼個節骨眼兒搞寵物藥,也是有她的考量的。位于蘇州的總公司目前負責邵氏自主研發的各種品牌創新藥,這些可是利潤上的大頭,不能出半點兒差錯。二叔在天津的公司一直以中成藥為主,也做少量的仿制西藥。父親最近幫他收購承德中藥種植廠,是希望他能把中成藥這塊壯大。姑父和姨父在珠海深圳那邊的公司則以仿制藥與保健品為主。
作為集團總裁,邵艾雖說有權強令旗下子公司轉換生産線,這麼做畢竟太過生硬,人家各自的負責人不見得願意冒這個風險。現在姑父去世,珠海子公司是于伯伯代管。于伯年事已高,最終還是要回蘇州跟太太子女們生活在一起。邵艾的想法是,等父親雙規結束後,還由父親和于伯共同管理總公司,她自己跑去珠海做總經理,順帶挑幾條仿制藥生産線轉做寵物藥,這不就順理成章了麼?
對于邵艾的這番布置,股東們倒是沒什麼意見。然而又有人提問,“寵物藥應當是歸農業農村部管,不走藥監局。咱們公司在動物方面沒什麼經驗,能拿到營業許可證嗎?”
“這是個很關鍵的問題,”邵艾誠懇地說,“到今天為止,國内寵物藥行業才□□家公司,老牌藥廠隻有魯抗,是做獸藥的。其他的都是最近十年才成立,像怡安生物、回盛生物是專門做動保的。咱們公司既沒有獸藥也無動保曆史,需要聘請專業人士,按規定廠長至少要有三年以上獸藥廠的工作經驗,這都可以按部就班地實現。比較棘手的是,作為改建單位提出生産申請的時候,需提供企業近三年産品質量檢查情況,尤其是曾接受行政處罰、被列為重點監控企業的事故處理措施與改善方針。”
而眼下的青源注射液一事才剛開始調查,父親正被檢察院規着呢。能不能盡快拿下營業許可,要看邵家能否在廣東省農業廳畜牧醫部門拉上關系了。
所以近期内邵艾要去趟廣東,但在這之前她必須先為父親的事跑一跑。雙規期間,當事人的情形外人無法探知,以免串供或銷毀證據什麼的。這麼做當然有它的合理性,可對當事人的家屬來說,啥情況都打聽不到,也不知親人何時能被放出來,難免度日如年。
父親在省藥監局當然是有熟人的,但邵艾和母親不知道是誰。這兩天邵艾自己派人去南京打聽,哎别說,還真有個她邵艾能攀得上的關系——比她大三歲,也是蘇州中學畢業的,也曾就讀于中山大學藥學系還當了幾年學生會主席的趙正豪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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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邵艾召開股東大會期間,台風侵襲陸豐市,湖東鎮與碣石鎮多處街道發生洪澇。位于一層的民居與商鋪無法阻擋海水内灌,還好有了去年的教訓,市民們已提前将地面上的物品架高或移至樓上。
臨海而建的陸豐市重點中學定壯文武學校則幸免于難。剛強暑期組織華南農業大學實習生與後西村少年借鑒波士頓抗洪經驗,共同制作了幾十隻沼澤包,圍在學校一側的海岸線上。台風過去後,沼澤包被沖走十來個,剩下的挂滿海帶海藻,然而該起的作用起到了。
“自始至終将百姓的福祉放在心頭,”陳市長在那一年将剛強推薦為廣東十大傑出青年候選人的時候,是這麼對電視台記者評述的。“我們陸豐建設局的工作,最難搞的就是城鄉建設這塊。誰都知道貧困村不先脫貧,建設無從談起,然而村民們不配合,政府很多時候想幫扶也無能為力。剛強在這裡工作的大半年,三天兩頭下鄉村、跑基層,組織村民搞副業,這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為政府赢得了村民的信任,讓政府今後的政策能更加順利地得以展開。”
剛強的提名還得到兩位省級大員的支持。剛強原本在廣州建設局吳公子手下做事,這次來陸豐是吳廳長親派的,幹好幹壞本來就代表了吳廳的顔面。還有一位是省公安廳錢廳長,認為剛強在八月初的營救人質事件中所表現的勇氣與正義感可圈可點,值得全體警務人員學習。錢廳長沒見過剛強,肯出頭說話估計是郭采莉的父親殷副廳長的授意。
這麼一來,剛強的傑青稱号就鐵闆釘釘了。正式名單出來的前一個星期,陸豐建設局的現同事與廣州建設局的前同事們一封封賀電通過郵件發過來,小徐還特意打來長途電話。各種贊美與恭維讓剛強讀信的時候需躲進卧室,拉上窗簾,如分贓洗黑錢般沒羞沒臊。
國内的工作是穩當了,這邊采莉的病情可毫不見起色。一個月來,剛強與郭母可謂嚴格按照醫生的囑咐來幫病人康複,采莉卻依然隻能做些簡單的眼球轉動、伸手取物等動作,極其罕見的場合下會沖人一笑。
“這樣下去不行的喂!”那天剛強喂完飯後,蹲在輪椅一側,對采莉說,“再過一個月還這樣的話,就隻能手術了。到時候要在這裡開一個洞……”
他将手搭到她頭頂正上方,用指頭摸索着某處的頭發。“這裡的頭骨會被鑿開,放兩寸長的電極進去。唉,我說還是不要啦,萬一感染怎麼辦?頭發也要全部剃光,很難看的,再留到現在這麼長是不是要好幾年?我長這麼大還沒剃過光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