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康,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是個驕傲的人,拿得起放得下,現在也有着大好前程。這回我會不惜任何代價救剛強出來,也希望你今後别再為難他。你也不想有一天看見我站到你的敵對面,與你兵戈相見,是吧?”
雨越來越大了,肆無忌憚地觸碰着那些我們無法觸碰的人。闵康朝她緩緩地點了下頭,後退兩步,轉身往辦公樓的方向走去。幾步後還是忍不住回過身來,面上神情凄楚又委頓,如一隻被主人狠心趕出家門的忠犬。
“以後有什麼困難,還是可以來找我。”
******
就在闵康帶隊飛往新澤西的時候,邵艾送去蘇州總部的三款百龍中成藥檢驗結果出來了。不僅混有地塞米松等糖皮質激素,還驗出中樞神經系統止疼藥保泰松。手握幾份檢驗單,邵艾的心情比剛強才出事那時候還要沉重。
這些西藥确實能給炎症和疼痛帶來緩解作用,但患者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容易貪圖“療效良好、用後舒适”而濫用。而且可以肯定,這不是一家兩家的特例,市面上還不知道存在多少類似的“制藥商”。随着互聯網銷售平台的日益完善,會有大批缺乏安全意識的消費者從各種非正規渠道購買祖傳秘方、療效神奇的假藥。有不少民衆對中成藥的态度一貫就是有病治病、無病強身。怎麼查,怎麼監管?
記得上回跟江蘇省藥監局的趙正豪學長吃飯的時候聽他說,再過幾年咱們國家也要學習美國的FDA,将食品與藥品管理合并。問題是美國可沒有這麼些個“搓丸子”的小作坊呀!再加上咱們人口基數大,單靠政府部門的若幹工作人員,三頭六臂也管不過來。
感慨完畢,生活和戰鬥還得繼續。為保留證據,邵艾自己又郵購了幾套百龍中成藥,随後将檢驗結果單匿名寄給梅州福建商會秘書長羅複祥。百龍制藥的老闆是羅複祥的侄子。邵艾等了三天,估摸着對方已經收到快遞之後,将電話打到羅複祥的辦公室。
“羅先生,我是邵氏藥業珠海子公司的邵艾。有關林慶平的一些事情,想跟您讨論一下,”邵艾單刀直入地說。
“請講,”對方語氣鎮定。
“林慶平攜款出逃之前,把我未婚夫許剛強給坑了,這事您應該也清楚。”
“我不清楚,我隻是聽說他和許鎮長之間有些行賄受賄的違法勾當。”
邵艾無聲地笑了,“咱們不談别人。據我了解,你們商會現在用的這棟辦公樓是林慶平五年前送的。既然林走的時候拿了人家銀行一筆貸款,我希望你們把辦公樓交公,用來為他抵債。”
“邵小姐,好像沒有這種說法吧?不管林慶平自己犯了什麼事,他幾年前送我們商會的東西,屬于商會的合法财産。這棟樓又不是拿贓款——”
“百龍制藥三款中成藥的成份鑒定單,”邵艾打斷他,“我三天前寄到羅先生辦公室,您看過沒有?”
“百、百龍制藥?”電話那頭的底氣驟然弱了三分。
“羅先生,我們邵家是做什麼的,您可以打聽一下。您的侄子也是商會會員吧,他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制賣假藥,你們是知情還是不知情,都無所謂。我這裡有幾盒剛買來的成品,連同檢驗單一起交給藥監局,你估摸着,你侄子會判幾年?他跟我未婚夫,誰先出獄?”
“我、我這兩天忙,還沒看信……邵小姐,您先等着,我去問問秘書。”
電話裡随後是細微的言語聲和紙張翻動聲。話筒再拿起來時,羅複祥的口氣已與先前大不相同。
“邵小姐,咱們有事好商量哈。林慶平這人的劣迹,我們商會倒是有所耳聞。最近正商量着免除他副理事長的職務,沒想到,他先跑掉了!我們商會一向以誠信為宗旨,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也很痛心。您看看,這個,我們怎麼……”
“羅先生,我已經通知珠海、梅州、河源三地的記者,後天下午來邵氏珠海開記者招待會。會議的内容我還沒定,方案A是公布邵氏藥業為百龍中成藥做的成份鑒定,以及百龍制藥負責人與梅州福建商會的關系。”
“不要沖動啊,邵小姐,有事好商量。”
“方案B,請羅先生或者你們商會正理事來參加這個記者會,當衆揭發林慶平的過往劣迹。同時聯系河源市檢察院的人,跟他們說騙銀行貸款的事是林慶平一人策劃。總之,我未婚夫要是進監獄,得有人陪着他。他是冤枉的,你侄子不冤。”
“好好,沒問題!我後天上午先來珠海拜訪一下邵小姐。百龍制藥今天就會關門,我會好好批評我侄子,讓他轉行賣服裝。至于商會辦公樓,您看看,都住進來這麼些年了,就不搬了吧?”
邵艾本來也沒打算要他們的樓。她是個商人,父親從小教會她“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法則。雖然不喜歡生意場,更不喜歡正在做的這種交易,但她必須挑起擱在她肩頭的擔子。為了親人,為了她愛的人,說到底,也是為了存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