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确診白血病必須接受高強度化療和放療,确實也在父母的苦苦規勸下保存了健康的精子。然而過去的一年多裡,體外人工授孕總是無法成功。沒親身經曆過的人很難體會其中的艱辛,太難了!試管受精是最容易的一步,難在胚胎的植入與着床。即便助孕成功還有流産的風險。每次失敗對二人的打擊好幾天都緩不過來,而再次嘗試需要的勇氣比上一次還要多。
就在上周的某天早上,當他醒來時,身邊的魏藍已經醒了。她睜大着眼睛,靜靜地望着天花闆,臉上的神色可以用輕松愉悅來形容。
“方熠,咱們過幾天去領養個孩子吧!對我來說,是不是自己生的無所謂。他們一個個都很可愛,當然,能有個渾身力氣的小鐵蛋就更好了……你說呢?”
他沒答應。他不認為自己的基因比其他人優秀,也知道她不在乎,但他無法抹去心中的愧疚。
“還是再試一次吧。大夫不是說了麼,大多數接受IVF的夫婦得經曆一年以上的嘗試。
她扭過頭來,笑着對他說:“方熠,你可真是個大俗人!”
平常他倆之間不怎麼開玩笑,這就算極限了。跟邵艾、跟其他人,方熠也是比較正經的。似乎隻有對剛強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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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藥是中國原産,韓國開花,日本結果?一派胡言!”
邵父這次來珠海,除了看外孫女,與雲南一家名為“滇西百草”的中藥公司有關。這家公司的創始人想把公司賣出去,邵氏因為看中了他們的中藥材GAP種植基地,有意收購。三個月前就開始談,本來都快拍闆了,半路殺出一家日本公司,還是家規模龐大的藥企——原倉制藥。
原倉提出的收購價比邵氏要高不少。在邵艾看來,也不是不能再往上加,但不值當的,就這麼算了吧。可父親一聽對手是日本人,立馬就給上升到民族大義的層面上了。
“中藥在日本算主流醫學,所謂的‘漢方藥’有他們自己的發展貢獻,這我不否認。這些年持續收購我國的中藥廠,光是這個原倉制藥,五年内就吃進兩家了。現在又出來跟咱們搶,那不成的呀!如果中藥材種植都被日本人控制了,咱們用什麼?本來遍布全球的那些中藥機構,基本上都被日本和韓國把持了。”
“可是,”邵艾欲言又止。心道爸爸,就算您打算挑大梁繼續抗日吧,這也不是咱們一家的事啊?合着血本都由咱們出,其他人坐享其成嗎?
“我知道你在擔心錢,”父親望向女兒的目光竟有些不屑,“邵艾,做生意要多動腦子,不能讓你的思維局限住了。錢,就像槍支彈藥,都以為戰場上是靠槍炮取勝。其實曆史上有好多以弱勝強的案例,不按照常規出牌。你好好琢磨一下吧,實在想不出來去問浩辰,看他怎麼說。”
浩辰?邵艾心道,父親這麼看重他了?
于是第二天上班時,邵艾就跟王浩辰說了這件事,他說需要一兩天考慮。第三天,浩辰說他已經有想法了,邵艾便把父親從家裡叫到公司來旁聽。一來希望父親替自己把關。另外,誰的credit就是誰的,她不想冒領下屬的功勞。
三人在一間密閉的小會議室中入座。浩辰打開面前的文件夾,往邵父和邵艾面前各放了兩份文件。說來也怪,同一年前初次見面時的那個小夥子相比已有明顯差别,文雅青澀的氣質中萌動着蓄勢待發的遒勁。
“邵姐,這是原倉之前收購的那兩家中藥公司的财務狀況和收購清單,你覺得有什麼問題麼?”
為什麼管邵艾叫姐?是父親這次來,跟浩辰說——以後沒外人在的時候,不用那麼見外。父親随後又教導女兒:“盡量跟公司的重要人員建立私交,我和那幫老夥計們,私下裡都是兄弟姐妹相稱。這在公司正常運營時期看不出來。一旦遇上危機,需要員工們犧牲個人利益與公司共渡難關的時候,靠的就是你平日積攢的人品和交情了!”
邵艾同意,她記得剛強也說過類似的話。
當下接過浩辰遞過來的報表。沒幾頁紙,隻是翻了翻就看出其中的問題。
“貴芝堂的收購價怎麼隻有1.8億?他們一年前不是才花2.2億新建了幾條生産線嗎?”
浩辰臉上露出贊許的笑,“邵姐好眼力!貴芝堂的股東我查過了,占股份最多的是陝西國資委,所以這是一家紅帽子企業。我建議,咱們向中央國資委和□□舉報,就說有證據懷疑這宗收購中存在巨額國有資産流失。為什麼會導緻這種流失?那很可能牽扯到某些個人的利益交換。隻要□□肯立案調查,必然不會允許原倉近期内在咱們國家收購其他中藥公司,問題就解決了。”
邵艾暗暗吸了口涼氣。還、還能這麼運作?用這種方法扳倒競争對手,算不算違背商業道德?
圓桌對面的父親看出了她心中的困惑,微微一笑,“邵艾,遊戲就得這麼玩。設想一下,假如現在是咱們跑去日本投資,那些日本當地的競争對手會不會放着政府的保護策略不用,跟咱們講公平和武德?更不用說,國資流失本來就是犯罪行為嘛!”
“我知道了,爸爸,”邵艾虛心接受。見浩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問:“浩辰,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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