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雷雨很多,見青想要的秋千停工了好幾天,現在終于在院裡紮好了,謝香居裡的年輕侍女們得閑便一個個上去晃悠兩圈,倒是成了攝政王府最輕松的地方。
見青正把這麻繩蕩悠在空中,黛渠又忙忙慌慌地跑進來,各位有以為是雲都哪戶人家的八卦,都放下手裡的事圍了過來。
“黛渠,怎麼了?”
後面的霜月停了動作,那秋千再擺了兩個來回,見青起身,坐在草坪裡的石凳上。
“雲都裡死人了!今天一起來,說是城西裡有兩戶人家,都是懸梁自盡的!”
見青蹙了蹙眉,近日雲都裡的大事也就是官員擢選放榜,她感覺心裡怪怪的,問道:“那兩位,可是今年擢選沒選上的寒門子弟?”
“好像……好像是。哦哦哦,還都是弘參學堂的!”
“可有邱家?”霜月想到了前些日子的鳴金坊,心裡不由得擔心。
“邱家?呃……好像……沒有沒有!”
兩人歇了口氣。
但是見青心裡卻疑雲重重,雖說雲都有過這樣的事,因為落選懸梁的、跳河的、精神失常的,但今年一下子來了倆,還都是弘參學堂的學子,她潛意識覺得沒那麼簡單。
現在正是改革之際,世家那邊或許會按耐不住。
此時,城西。
楚玉澤今日上朝便聽到了消息,兩人身份特殊,涉及選拔茲事體大,由他督導刑部審理。
姜義伴随着他來到停屍房,兩名死者的屍體蓋在白布之下,陰冷的房間裡的散發着腐臭味兒。
姜義有些作嘔,楚玉澤卻面色無常,對着那仵作問道:“确認是自殺?死亡時間确定了嗎?”
那仵作神情謹慎,望着外面,确定沒有人了,搖了搖頭,放低聲音說道:“都不是自殺。若是懸梁自盡,脖子上的痕迹不對。應該是先被人勒死,再吊到房梁上僞造成自殺的。”
“死亡時間呢?”
“兩個都是昨夜醜時左右。”
楚玉澤點了點頭,直奔案發現場所去。
第一位死者來自城西張家,曾經是個富商,如今雖然落魄了,但還是有些積蓄供幼子上學。第二位是安家子,境遇差不多的寒門。
張家的老母親癡癡地坐在門口,眼神空洞,頭發淩亂,見到楚玉澤一身錦袍,像是一瞬間找到了救命稻草,直直地撲倒地上,淚水泉湧,“你就是攝政王!求你……求你還我兒子清白!我兒子不是自殺的!是那些弘參館裡的人……是他們殺了他!”
姜義看着那老婦人死死攥着楚玉澤的鞋子言行激動,一時沖到他身前,腰間的配劍抽出來,閃出絲絲寒光。
楚玉澤卻伸開手臂擋在他胸膛前,下一秒把劍推進鞘中,蹲下身扶張母起來。
“你兒子的死因,本王必然查明!”雖然面上還是有着威嚴,但眼神已經柔了許多:“老人家節哀。”
他走進死者的房間,裡面刑部的人已經在标記着,其中一位官員上去行禮,“參見殿下。”
“可有什麼發現。”
楚玉澤瞥見地上的泥腳印,心裡已經大緻有了眉目。
“已經審過死者母親,昨夜她并未進兒子的房間,這腳印也非死者張氏的,很明顯另有兇手!廷尉的人已經派出人手去查驗這鞋底紋樣,定能給攝政王一個交代的。”
這幾日都是電閃雷鳴,張氏落選後便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出房門便動不了手,如此明顯的作案痕迹,怕不是是兇手準備不周,而是不得不趕緊解決了兩人。
又是寒門子弟,弘參館,怕是跟今年的選拔脫不了關系。
必然是世家。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兩樁案子的兇手,已經被某些人解決了。
楚玉澤心裡已經有了猜測,這案子,怕是要從今年的擢選名錄和策論卷子查起。
自先帝以來便屢屢嘗試擢選改革,卻頻頻遇阻,如今新帝繼承遺志,推舉的人才有了更多的機會。
為保策論評判公平,今年還特地請了已經隐居山中的前朝老臣歐陽衡評卷,其早已脫離世家朝堂紛争,聲名在外,如此才不失偏頗。
楚玉澤正踏出房門,卻見一下屬慌忙急性而入,跪地拜見,“殿下,死者的母親在街上自焚了!”
“什麼!”楚玉澤大驚。
他大步沖出院門,卻發現那老妪身上已是一片火花,發出悲切又痛苦的呻吟:“都是這些世家作怪!大桓朝堂,上下勾結,官官相護……我…我的兒子!我們好苦的命啊!”
大街上亂作一團,都眼神驚恐地看着那老人逐漸被大火吞沒,火燃燒的炙熱、皮肉的焦味兒,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顯出可怖又蒼涼的無奈。
“我們不管這狗世道了!娘……來陪你了!”
黑色的身體裹着火焰倒下,像黑暗裡燃盡而墜落的燭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