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書房,傍晚。
楚玉澤剛拜訪完歐陽衡回來,一日奔波已經疲憊至極。
按照歐陽衡所說,閱卷時姓名都封了口,他在擢選名單公布後又重新閱覽了一遍所有考生的試卷。
其中兩位死者的策論确實略有遜色,反倒是一直名聲不好的幾位世家子倒是寫得不錯。還有一位出其不意劍走偏鋒,倒是難得的人才,隻是姓名聞所未聞,喚作邱尋,雖然策論分高,卻還是最後落了選。
“王爺,大事不好!”
“又出什麼事了!”楚玉澤揉了揉太陽穴。
“禮部大火!下官怕是提不了那卷子了!”
動作真快,已經想好退路了。
楚玉澤迅速起身,帶起還未來得及卸下的外袍,“速速入宮!”
火光已經小了,放置各類卷宗的房間已經是一片斷壁殘垣,空氣中彌漫着木材燒爛的焦炭味兒,有些刺鼻。
“進去找。”
一行官員和宮人灰頭土臉,即使已是最疲憊的時候,也沒人想違抗這位閻羅王的命令。
一個禮部官員抱着一堆已經燒得不成樣子的試卷,顫顫巍巍地從房裡出來:“王爺,今年擢選的策論試卷……就在此處了……”
楚玉澤拿過來,大多數已經烤得焦黃,熏出墨水味兒來,他小心着打開,仔細辨認着其中的字迹,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有些還未遭炙烤的地方顯露出來的字迹太老舊了,絕對不可能是剛批閱過沒多久的。
“你确定這是今年的試卷?”
“下官就是在放置原處附近找到的,擢選剛剛結束,歐陽老先生又在公布日後借閱了一遍,禮部還沒來得及歸檔。”
這策論擢選是近幾年才加進的東西,程序和規矩都還不完善。
楚玉澤擡了擡眉頭,心中略有疑慮。
“王爺,找到了找到了!”
還在裡面摸黑的姜義突然一聲激動大叫,捧着一個支離破碎的木箱就出來了。
“東西都在這裡面。”
他把箱子放在地上打開,雖然外皮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裡面的策論卷子卻是嶄新如如,沒有受到一絲損壞。
楚玉澤拿起來,第一張便是蕭适的策論卷子。
“這……這不對啊?”那跪下的宮人神情恍惚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這箱子裡應該裝的,是去年的卷子才對啊。”
“你确定?”楚玉澤若有所思,周身已是威壓。
那下人瞧着他的臉,顫抖着身體跪在下面,低垂着頭不敢直視。
“下官……”
“你隻管說出實情,本王不會随便殺人。”
“下官敢以姓名擔保,這箱子裡裝的是去年的卷子。”
楚玉澤再仔細看了看卷子,指腹在上面摩擦,感覺最上面這蕭适的紙張有些過于光滑了。
他掀開,再摸了摸第二張卷子。
略帶粗糙,官紙正常的觸感。
他再擡眼看看這已經燒成碳黑的箱子。
有人在幫他?
正在思索之際,皇帝身邊的黃宦官扯着嗓子,喊道:“攝政王殿下,陛下請您往乾天殿一叙。”
楚玉澤遞給姜義一個眼神,對着黃宦官點點頭,跟着走了。
楚玉澤忙着在宮裡查案,兩日未歸。
見青聽說已經找到了兇手,兩個人為财死的亡命之徒,隻可惜已經搶先一步被幕後之人處理,曝屍荒野。
早晨,她帶着霜月出了門,買一些糕點吃吃。雲都太大了,鋪子也多,除了吃東西,更重要的還有聽聽民間的風聲。
這次兩起命案本就蹊跷,死者都出于寒門小戶,還有張母自焚于大街之上,已經引起民間不小的非議,一時擢選不公、天道無情的言論甚嚣塵上。
“鬧鬼了!鬧鬼了啊!”
“快去看告示欄!張家安家的兒子有冤啊!”
衆人突然向告示欄那邊圍過去,叽叽喳喳,衆說紛纭。
“霜月,去看看告示欄裡寫了什麼。”
見青不喜擁擠,躲在人群後面。
霜月擠進去,才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這就是張兄和安兄的字迹啊!”
“還是血書!真的是造孽啊!”
“我看那皇帝改舉薦就是個狗屁!還不是替那些世家敗類做了嫁衣裳!”
“以前不讓我們當官就算了!如今——有才華的還要賠命進去啊!”
“什麼世道啊!”
……
一時騷亂已起,官兵沖進人群,為首的把那幾張血書撕下來,見官府拿着武器,又有如群獸四散開來。
這就是亂世,十多年的戰亂已經把人心打爛了,就算心有不滿,也沒人敢對着刀口鬧事。
隻要百姓餓不死,沒人會真的出頭,哪怕是與他們自己和後代息息相關的擢選改革。
見青感慨道。
這一模一樣的字迹,說明張貼血書的人,自然是與兩位死者熟悉的人,可以接觸并模仿他們的筆記,很有可能就是——
弘參學堂的同窗。
世家子必不可能為這倆出頭,刻意引發民間騷亂和謠言,想必也是處境相同的寒門子弟。
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