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璀璨之中,登樓賜福開始了。
皇帝陳祯文,左右伴着楚玉澤和徐國三皇子榮儀林登上兼福樓,民衆的呼喊如海浪般湧來。
楚玉澤從高樓俯瞰,能見烏泱泱的人群,街道不遠處已經停下的花車,衆人的視線彙集。
禮官端上特制的焚花水,彎着身子,走到了陳文祯旁邊。
“陛下,吉時已到。”
陳文祯點點頭,向前踏一步,将手掌全部浸入浮滿鮮花瓣的銀皿中,再拿起來,向樓外撒去,順勢帶起幾瓣紅色的花瓣。
“多謝聖上”
“接到聖上的焚花水,家裡必然興旺到年底啊”
緊接着,是楚玉澤和榮儀林。
兩人同時将水撒下去,楚玉澤頭微微探出城牆,卻沒有在最近的露台上看見王妃的身影,而尉遲氏的兩兄妹和顧明軒倒是站在露台上,顯眼得很
先是微微的失望,而後轉為擔憂。
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嗎?
禮官念詞,衆人慶賀,楚玉澤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下一秒,禮花沖天。
兼福樓後面沖出九道飛馳的銀線,向那漆黑的夜幕奔去,留下飛舞的風痕。
嘭!
煙花炸裂,形成或金或銀的花朵,如萬隻天蛇飛翔,垂下,又隐藏在黑暗中。
緊接着,一炮又一炮煙花騰空而起,将雲都的整個天空籠罩,白光滿天,擡眼已經看不到黑暗的底色。
朝廷的煙花會持續了幾乎一刻鐘,民間雲都各地也不甘示弱,繼續跟上,雲都沉浸在浴禮節的歡愉之中,就連兼福樓上的衆人也擡眼看去,煙火在眼中映出爛漫鮮花。
蓦的,一條青色的巨蛇從兼福樓的對面飛馳沖頂,在空中的線條比今日所有的都要粗壯。
楚玉澤有些不好的預感。
巨蛇在空中綻放,形成了一朵巨大的青色梅花,在空中飛旋了幾秒,分明的邊緣又閃出淩冽的金光,再次炸開,形成密密麻麻的金花,最後留下灰色的痕迹。
“梅……梅花衛?”底下的一人大喊。
下一秒,混迹在各家酒肆茶樓、攤販花車中的梅花衛傾巢而出,手持爆竹像那兼福樓扔去。
密集的人群開始騷亂,争先恐後地往外湧。
“保護陛下!”楚玉澤大喊,衆侍衛和禮官将陳祯文團團圍住下樓,榮儀林武功不精,聽到梅花衛便吓了一跳,擠進下人們的層層保護,跟着桓國皇帝一道走了。
人群騷亂如火燎,剛剛還張燈結彩的祥和街市頓時一片混亂,哭喊聲,尖叫聲不絕于耳。
一旁的花燈在擠壓撞擊中再難承受,高高地倒下來,又撞落一個接一個的高架,燭芯點燃了布料,引起火勢蔓延。
楚玉澤拔過旁邊以為留守侍衛的劍,直直向下飛去。
梅花衛特制的煙花煙霧缭繞,将本就擁擠的街市又攏上火光和迷霧,難以追尋這群不速之客的蹤迹。
濃濃的迷霧還未散去,楚玉澤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陣陣笛聲。
長籲短歎,上下翻飛,若是以前,他隻會認為這是哪個濫竽充數的樂師在和稀泥,而破譯了青梅部的音律暗語後,他讀懂了這句話的意思:
梅花衛青梅,特來慶賀攝政王殿下。
笛聲蔓延,像魔鬼般操縱着這一切的混亂,又居高臨下地欣賞着這一場故意為之的騷亂。
楚玉澤循着笛聲飛速而去,握着劍的手青筋暴起,如鬼影般盤旋而上,跳上房檐,留下身後的混亂局面,大部分侍衛和暗衛都被洶湧的人群圍困。
兩人的距離近了。
楚玉澤看到了,站在對面的黑衣行者。月亮高懸,月光成為了真相的唯一希冀。
他看清了那帽檐下的面具,像是噩夢重演般,黑色的,帶着流光的銀紋,在月光裡反射出刀鋒般的犀利。
那人丢下手中的玉笛,瞬時拉起大弓,搭上羽箭。
咻!
楚玉澤騰空而起,砍飛那隻箭镞,直直向那梅花衛飛去。
那黑衣人動作卻更為迅速,再次搭上一箭,直接撞上了他的劍口。
楚玉澤被強勁的箭力擊退,那人再一個回旋側踢,他斜過劍抵擋,一個踉跄,劍鋒插入房檐,在房頂上留下醒目的劃痕,瓦片跟着裂縫迅速脫落,從高處墜落,傳來一陣陣破碎的聲響。
太強了,對面甚至沒有盡全力。
楚玉澤扶起身,并沒有因為膝蓋摩擦産生的傷痕而遲疑片刻,再度向那身影襲去。
他不可能忘記這個面具,這個五年前在高高的秋樹上,如寒鴉一般的梅花衛,就是戴着這副面具,一箭刺向他的胸口,再一箭沖進了先太子的心髒。
那一天,他的父親,昔日的慶國公也為掩護太子撤退,死在梅花衛的圍困下。
多年的夙願與這副面具重疊,方才在兼福樓前挑釁的青色梅形煙花幾乎在明示着,對面的人,便是現任青梅。
六年前的仇敵和交鋒三年的宿敵現在就站在他面前,他不可能猶豫。
即使他毫無勝算,但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
面前的人再度拉弓,箭鋒直指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