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子啊,今天這麼早就來洗衣服啊!“
一個中年婦人停下手裡的活計,笑着看向不遠處走來的身影,女子穿着一身青色的素衣,未施粉黛,但依舊清冷瑩潤得似畫中仙,即使是抱着木盆緩緩走來,看着也不像尋常辛勞的普通婦人。
“不早了,家裡衣服都成堆了。”女人回答道,看向身後兩個跟着的小家夥,“你們倆,還不快跟姑姑嬸嬸們問好?”
“還是阮夫子帶的這兩個孩子省心,瞧,還提着東西,多懂事!”
溪邊都是衣着質樸的婦人,兩個小不點一一打了招呼,又跑到阮以山身邊。
其中的小男孩蹲下來,幫着阮以山開始搓衣服,而身後紮着兩個小啾啾的小女兒則在後面的小坡上耍着木劍,比劃起來有模有樣的。
“師父,這個我好像洗不掉。”
“沒關系的沐霖,交給我吧,你倒是主動,不去跟你師妹玩嗎?”
“沒事的,就是想幫師父做點事,師妹習武比我有天賦,我看看就行了。”男孩麻利地換了另一件衣服開始淌水。
阮以山看着男孩兒勤勤懇懇的樣子,不免有些心疼,對着那山坡上小小的身影喊道:“阮蘭君,快下來,你師兄可都洗三件衣裳了,誰幫我洗得多,等會而就去鎮上給誰買糖葫蘆!”
那小女孩兒立刻收了木劍,小臉皺起來氣勢洶洶地沖下山坡,“娘親你偏心!你就是故意的!”
“快過來幫忙,你師兄快搓了第四件了!”阮以山笑笑。
小蘭君撅起嘴巴把木劍放在地上,看起來面色不快,但手上已經快速動起來了。
“阮夫子,我們家那個還在風寒,明日可上不了學堂了。”一位婦人已經洗好所有衣服,一邊收拾起東西一邊對着她說道。
“無事,等身體養好了來,我近日不得閑,明日放學後去瞧瞧她。”
“娘親,小天的風寒要緊嗎?她好幾天都沒來了。”正在勤奮工作的蘭君擡起頭來問道,葡萄珠的眼睛裡全是擔憂。
“我前段日子去看過了,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她身子骨自小弱些,病好得慢,明日我帶你去看望她好不好?”
阮以山柔聲安撫,又發現沐霖悶着腦袋不說話,“沐霖?一起去嗎?”
“嗯,好,沐霖都聽師父的。”
阮以山淺淺搖了搖頭,嘴角還是含着無奈的笑意。
蘭君是她眼睛剛好後遊曆天下撿到的孩子,彼時她還尚在襁褓之中,頗為可憐,她便将她收養在身邊。
而沐霖是她定居在此地後不久收養的小乞丐,從小悶聲悶氣的,雖然不愛說話,但勝在踏實穩重,勤勞肯幹,平日裡她忙不過來的家務都是他主動攬過去的。
兩個孩子今年都差不多大,蘭君不過三四,沐霖最多也就四五歲的樣子。
*
洗好衣服,阮以山起身,檢查這兩個孩子的戰果,剛好打了個平手。
雖然質量上有差異,沐霖明顯洗得細心些,但為了一碗水端平,她決定給兩個孩子各一串糖葫蘆。
如今已經是春天,距離她恢複光明已經過了四年,她和玄梅從靈靡村後便各奔東西,約定五年後再聚。
她一年前帶着阮蘭君和剛撿到的沐霖決定定居在南湯鎮,一個江南不起眼的小鎮子,民風淳樸關系和睦,在這裡開了一家女學學堂,做起了女夫子。
甯國已經一統三國,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百姓們也過上了安居樂業的日子。
女皇在統一後便宣揚天下廣開女學,開女子仕途,出現了不少女性官員。
至于以前桓國的那些世家,都被強制遷居到南方,丢了北方的根基,不少通過聯姻的方式存活了下來,但女皇并不薄待大桓舊臣,畢竟此時甯國正是用人之際,如今過了四年,一些以前的世家子也都提撥了上來。
“娘親,我還想買馕餅。”吃着糖葫蘆的阮蘭君還不滿足,牽着阮以山的手不放,撲閃着自己的大眼睛來撒嬌。
阮以山開始逗她,“春天的新衣服和馕餅二選一!”
蘭君嘟起嘴巴,用手拉了拉一邊的沐霖,阮以山轉眼就看到沐霖啟唇說道:“師父,我也想吃。”
這個沒原則沒骨氣的師兄!
“好吧好吧,但是隻能買一個,你們師兄妹一人一半!”阮以山拿出銀子,又對着阮蘭君警告道,“蘭君,不可以搶你師兄的,知道了嗎?你上次就是吃得脹氣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女孩兒小雞啄米般地點頭,歡歡喜喜地接過攤主給她遞過的馕餅。
但蘭君得了便宜還賣乖,“阿娘你就是偏心師兄,師兄說買你就同意了。”
“對對對,我偏心師兄,但你師兄偏心你啊,快吃你的糖葫蘆吧!”
一家三口跳着笑着,接着進了成衣鋪。
見青沒心思給兩個孩子慢慢挑布匹再送去給裁縫大半個月,向來都是買些現成的款式。
“蘭君、沐霖,你們自己去挑吧。”
阮以山剛說了話,就看到掌櫃的圍上來,對她好一頓誇耀,“是阮夫子啊,還是這麼光彩照人!我們店裡新進的式樣,要不多看看?”
“不用了,今天就是來給兩個孩子看看,開春了穿新衣,圖個吉利。”
話說到一半,沐霖快步跑過來,阮以山蹲下來聽他講悄悄話。
“師父,師妹看上的那件太貴了……”沐霖急得皺了眉,卻發現對面的女人順着蘭君望去,看了一眼那料子,眉色一點沒變。
緊接着他聽到,“沒關系,你也去拿一件跟你師妹一個料子的,師父養得起你們,好好去選吧。”
沐霖的手緊攥着,卻看到師父舒展輕松地擺擺手,一時間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