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希望不會有人看到這一幕。
今井元岚抓緊球包背帶,倚着欄杆,緊盯着即将駛入腳底地下通道口的白色小貨車。
在貨車前,一輛銀灰色轎車距離不遠不近,為其領航,恰好留出不讓他被發現的安全距離。
卡準時機,他快速翻越欄杆,調整身形,安全落在小貨車車廂頂。
駛入通道口的小貨車颠簸了一下,車内二人都沒把它當回事,也錯失了排除威脅因素的唯一機會。
正常人都想不到有人會跳到行駛中的貨車車頂。
但這裡是橫濱,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趴在貨箱頂上,秋風不客氣地狂吹,把他的黑發吹得一團亂,像剛洗完澡後被推進烘幹機裡的貓。他隻得按住亂飄的頭發,眯起眼睛,去觀察通道裡的情況。
沒有多餘的障礙物和挂牌标志。确定不會撞到莫名其妙的東西,今井元岚拉開球包,心安理得地平躺了下去。
臨時買的廉價羽毛球包質量本就差勁,在火焰裡撐不了幾秒就變為飛灰散去,被風吹得無影無蹤。
把打刀牢牢握在手裡,他躺在冰涼的貨箱頂上,發現自己有點犯困。
如果有想做的要緊事,還是不要躺着做為好。
他思考過安定的話。
“越來越習慣于用妖怪的力量戰鬥,而忽略了自己所擅長的劍術”,這種事,他不否認自己的付喪神一直以來的感覺。
靈力、異能力,得益于晴的這份力量,以及從高中時期練習至今的劍術,都是戰鬥中的他所仰仗的事物。
他不否認冷兵器在如今的時代有退出戰場的趨勢。但拿着機槍防身的任務目标也一定會被拿劍的斯庫瓦□□掉。明晃晃的實力差距,那是熱武器無法彌補的。會一直用冷兵器的人,不會受時代的幹擾。
小貨車沖出地下通道的瞬間,他側過頭,孤單的夕陽沉進他眼底。
2.
小貨車跟着轎車開進一處别墅區。
轎車停在花園裡,而貨車則開進枝葉稀疏的林間。
與印象中的其他罪犯蝸居之所進行一個比較……果然橫濱的罪犯都能賺得盆滿缽滿。這也是時代紅利?
作為目标的麻戶昂已經先行進入别墅裡,留下手持槍械的同夥守在貨車旁。
站在小貨車車頭上,拇指推開刀镡的清脆聲音引起二人的注意。
揮出的刀身映着夢幻又朦胧的淺紫色晚霞,昭告這一天的結束。
隻一瞬,悄無聲息,攻守即停。
刀鋒邊沿沾上幾點紅,暈厥的身體倒在他腳邊。他對外套一點都不憐惜,把血迹擦在袖子上,還刀刃一個幹淨。
怎麼會這種時候犯潔癖。
他嘲笑自己的怪異舉動,蹲在倒地的人身邊,把瘦高個男人的手槍“搶”在手裡,若無其事地卸掉子彈,剩餘的幾發子彈被他裝進衣兜裡。
他早就過了會對社長邀功自己控制能力的水平日益精進的年紀。
能看得到的所有窗戶都拉着窗簾,在入夜還未深的現在,看不到屋裡的情況。
“隻有兩個‘同夥’?”他調整了一下耳機。
“為了不讓麻戶昂起疑心,不同組别的抓捕行動都安排到了此刻。”
原來如此。
附着靈力和火焰的長刀鋒利度更上一層樓,刺進門縫裡卻也有阻力。院子裡的幾處監控攝像頭無端爆炸,而始作俑者一腳踹開壞掉的入戶門。
曾經出現在文件中的男人神色張皇地對他舉起了槍。
他掏出方才“收繳”的子彈,朝天花闆上的水晶吊燈用力擲出。男人開槍射擊,在他閃避時命中了他的腰側。被火焰引爆的子彈炸毀了奢侈的定制家具,房屋裡最大的光源就這樣消失,遊龍似的火光将其他亮着的燈盡數點爆,黑霧般纏上他腿腳的東西如海浪一樣退去。
砸到地上的巨大水晶吊燈碎得慘烈,遍地都是如砂粉般細碎的玻璃屑。
黑暗讓他視線受阻,但也讓男人陷入更嚴重的慌亂之中。
“你認識我?”他好奇道。
這話也是說給東田女士聽的。
領導時空溯行軍的是什麼人,東田女士自然比他了解得多。他們能夠在現代社會抓十之一二,但還有更多的曆史修正主義者們躲在他們觸之不及的各個時代,那是付喪神們的戰場。
針對犯人的問詢由審訊部負責,不過,他在抓捕時多問兩句也影響不到其他部門的工作。
“你怎麼會認識我。”他繼續問道。
男人賭命似的開槍,可惜命中率極低。
讓他想起曾經的一個結論。靈力者的世界很混亂,沒有異能特務科那樣的組織,管理靈力者并不現實。傳承久遠的陰陽師世家不接受,自由散漫慣了的除妖師也不接受,從不掀起矛盾早已融入俗世社會的靈力者更不想擔上他人的管制。
為什麼會選擇替曆史修正主義者做事?過去的事,有改變的必要嗎?每一個曆史節點都是選擇的結果。
又是一個太依賴異能力的靈力者。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