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赤司征十郎不敢亂問,生怕得到讓人措手不及的悲傷答案。
濃淡相宜的碧藍水面一望無際,停泊在平靜水域的遊艇裡偶爾有人影在圓形舷窗邊閃過。生日當天選擇在沒有外人打擾的遊艇裡打一天桌遊,對他的好友來說比任何事都劃算。
青綠色眼眸的少年最先發現了他的到來。把手裡的牌放回牌堆裡,“重開吧,今井。”
岚的心情很好,沒有被别的事困擾,礙于時透君在場,他沒有問起“同居邀請”的事。當然,他希望有個好結果,但岚沒主動說下文,他在乎岚的心情,自然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重新回到橫濱工作,會不适應嗎。”
“工作倒是沒什麼,還遇到了幾位能力很特别的人,很讓人大開眼界。”岚熟練地洗着牌,“你能理解我在通緝令上看到熟人的心情嗎?那種初聞時的不可思議,但深思熟慮之後發現也沒有很意外的恍然大悟。”
嗯……他不是很想有這樣的經曆。
幾張卡牌碼在他面前,卡背上的紋路簡單勾勒出垂眸合手的女神人像,充滿異域神明的神聖感,抛棄了常見的鐳射效果,選擇了燙銀工藝。
“是前天拿到的新遊戲。”岚說,“雖然出廠有些年頭了,但被保存得很好。”
1.
背着羽毛球包的青年随接引人走進室内。幾縷白發在鬓角生長,看着上了點年紀的接引人語氣盡量不那麼冒犯地詢問,“先生,隻有你一個人嗎?”
一個人就可以處理這件事嗎?接引人沒有以貌取人,小瞧青年的意思,但青年眉眼間的溫和,不像是擅長處理這種駁雜事件的人。
“是的,隻有我。”
呆了四五個成年人就顯得擁擠的房屋是結城绫亞和父母的共同居所。時之政府内部保存的檔案裡囊括了關于結城绫亞的家庭組成的部分。
從兩個月前開始,向結城绫亞所在本丸發往的通訊聯絡無一例外,全都沒有收到回複。但好消息是,隻是沒有回複而已,本丸仍在正常運行中。
時之政府有強行進入獨立本丸的方法,這是在特殊情況下突入戰場的唯一方式。如非必要,不會使用這樣的暴力解決辦法。在去往結城绫亞的本丸之前,了解更多關于結城绫亞本人的情況是必要的。性格,偏好,能力所在,生活作風,能影響他決策的因素越清晰越好。
高中生,自身不負有定下契約的妖怪,靈力純淨,溫柔善良,品學兼優,在現實中有相識許久的知心朋友,父母親對她關照有加。僅從這些特征來看,半點都不像是會違反規定的人。
白發蒼蒼的老者端坐在沙發上,神情淡漠,一言不發。即使他走進屋裡,視線也沒有落到他身上。
從任務情報裡來看,這位是結城绫亞的祖父,目的是把出走多年的孫女帶回本家——而非與結城绫亞的父母重歸于好。
他無意打聽别人的隐私,但結城绫亞父母的結合并不受祝福,對雙方來說都是如此。和審神者及其家人的溝通調節并不是他的職責,但在本丸情況不明晰的條件下,這麼做是為了保證安全。
“結城先生,我會把結城小姐帶回。但能否達成你的目的,那不在我能力範圍内。”
結城绫亞的父母私奔之後,從福岡市來到橫濱定居。但怎奈運氣不好,這對夫婦的情感還是在十幾年後的現在出現難以彌補的裂縫。昔日海枯石爛的誓言變成了手指一碾就碎成渣的酥脆曲奇餅幹,再也無法重現過往的濃情蜜意,何等令人唏噓。
在父母日益激烈的争吵中,結城绫亞做出了自己的反抗。
“你們是什麼組織。”
“是合法的政府部門機構。”
氣質斯文的老者沒有在言語上讓步,“她不會繼續成為你們的一員,她有她該去的地方。”
“我不能替結城小姐做決定。但您可能也不行。”
2.
時之政府看起來是個不近人情的組織。
有這樣貫穿上下的統一的做事風格,原因在于時之政府需要人類主導,它的誕生是出于人類的願望。人格化的刀劍付喪神并不能全然理解人類,過往的諸多意外和規則漏洞,讓時之政府對審神者的管理越發嚴格。每一個離譜的規則背後,都有更離譜的事情作為例證。
一文字滑起手擋下突刺,他後撤拉開距離。飛揚的火焰似活物在空氣中穿梭,落地後火勢迅速變大,将攔路者困在火圈中心。
面色難看的付喪神盯着外來者,言辭堅定,刀鋒冷冽,對準了闖入者。
剛一踏入陌生的本丸,這柄一期一振就将殺氣全然傾瀉在他身上。
“也許你知道我的來意。”這不是結城绫亞安全他就能回去複命的事。
回應他的,隻有從不同方向襲來的銳利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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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梁刻着結城家的家紋。庭廊挂着的風鈴上墜着一隻可愛的萌版小貓吊墜,本丸裡種得最多的東西是竹子,深淺不一,高低不齊,像一幅畫風淩亂自成一派的古董畫,夜風從竹林間吹來,他站在和室門外,胳膊有些冷。
打刀上附着的烈火熄滅,他敲了敲門,“結城小姐,打擾了。”
耐心等了幾分鐘,他沒有得到回應,便擅自拉開和室的門。
這個抱着膝頭,坐在牆角的灰發少女便是他此行的目标。
“你殺了他們嗎。”少女低着頭,用幹澀嘶啞的喉嚨發聲,詢問付喪神的下場,“你們都一樣,殘忍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