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黎買了最近的一趟淩晨的紅眼班機,她揉了揉額角,再吞了一顆感冒藥,她想盡量讓身體休息,積蓄一下能量回去好應對那即将到來的不太樂觀的場面。
她昨天因為生病且手機忘記充電沒有留意工作的情況,沒想到就這麼幾個小時,客戶那邊就出了大事。
她負責的這大客戶星旗銀行出現了連續三十個小時的服務中斷。
她同團隊的Ella打電話給她。
“這怎麼可能?”謝青黎不解道,“昨天我跟進的時候,根本沒聽到什麼消息。”
“你什麼時候跟進的?”Ella問她,“我找過你幾次,發郵件你沒會,打電話也沒打通。”
謝青黎回顧了一下,白天時候她身體不舒服發燒,後來則是手機沒電了,後來是和沈佳茵在一起。
她深深地吸一口氣,問:“是我疏忽了,現在是什麼情況呢?”
“已經處理好了,但是……”Ella這裡的停頓稍微長了一些,“the bosses all the way up were involved......they were not happy.” (領導們都參與進來了,他們很不高興。)
謝青黎眉頭緊蹙,喉嚨發緊,過了好幾秒的靜默才說:“我明天早上回到公司。”
她在感冒藥的作用下漸漸地眯了過去,美麗的空姐路過,把毯子替她輕輕地拉好,夜航的空間彌漫着一種靜谧的熒光藍。
到了新加坡已經是早上的六點,她搭車回了家,換了衣服,洗完澡換了身衣服,搭了地鐵,出了地鐵,買了一杯超級濃的無糖無奶的咖啡,在進公司前,一股腦地灌進了喉嚨。
她原本想見自己的上司,可上司在和她的上司,上上司在開會。
雖然預感很不好,但此時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隻能花了時間來了解一下事情的經過。
同團隊的Ella将她拉到旁邊一個小會議室。
“其實,起因是我們公司供應的access control servers(訪問控制服務器)出現了故障。”
謝青黎皺眉道:“那隻要對方的技術支持部門及時report給我們的售後部門,我們這邊應該可以協助他們并且及時處理的。”
Ella颔首:“原本可以這樣的,可是銀行那邊等故障發生了20多個小時才和我們聯系上的。”
謝青黎吃了一驚:“這是怎麼回事?”
“咳,”Ella頓了頓,聳肩:“誰知道他們銀行那邊的技術部門在搞什麼!”
“那……”謝青黎緩緩神,說道,“30多個小時,也就是說我那天請假前,銀行的服務器就出現了問題了,即使是我在這裡情況也還是一樣的……”
Ella眨眨眼,想說什麼,卻沒有繼續,她不對她的猜測提供意見。
“Anyway,銀行的老總很不高興,就打電話給我們VP(副總裁)……然後就隻好找我們兩個的SD(銷售總監)Jack,Jack于是就找你……可是沒找到你……”
謝青黎聽得頭都疼了起來。
“更糟糕的是,我們的TAM (客戶技術經理)又在國外休年假………就又拖延了一會,接下來我們大老總也知道情況了,于是Jack又被上面抓着批了一頓……”Ella說着說着面露同情,“I'm sorry ,Xela.”
謝青黎抿抿唇,垂眸不語。
Ella安慰她:“幸運的是,事情都解決了……”
“Xela,你在這?”Jack路過看到在小會議的她們,面色嚴肅地叫了她一聲,“跟我進來吧。”
謝青黎的神情不自覺地繃緊:“好。”
Ella 面上的同情色彩更濃,給了她一個得體的安慰的眼色。
她慢了幾秒跟上上司,等Jack開口的時候,面色已經如常,隻是平靜之餘多了幾分凝重。
謝青黎進入公司以來就在Jack底下幹活,不到三年就從初級的AM(客戶經理)爬到現在的中級,并且能負責大客戶,實力是有目共睹的,隻是她性子内斂,也不熱絡社交,給他的感覺像是無底的洞,令人捉摸不透。
她平常工作認真負責,給他的感覺十分靠譜,沒想到這次捅了這個大的簍子,Jack從昨天開始,連續參加了好幾次會議,見了上層好幾個領導,挨幾句重話是難免的,再怎麼委婉的提醒聽着也像是警告,也是礙耳,何況還給領導階層留下了負面的印象,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了,搞得他面上十分無光。客戶前年就發生過類似的事件,因為牽涉的是别家供應商,他還向領導和客戶擔保不會允許同樣的延誤處理。
Jack黑着臉,理智上他不停地勸自己要冷靜一點,情感上他還是很不爽。他好幾分鐘都不說話,謝青黎也不說話,兩人之間的氣氛十分僵硬且窒息。
Jack更不爽了,可他不能發火,還得保證自己的話語不能過激,誰知道這家夥會不會去投訴自己職場霸淩?
然而不爽還是不爽,他沉聲道:“兩個月前,在Talent Review的會議上,我對你是不吝誇獎之詞,覺得你很有潛力,讓公司的高層對你都有了很深的好印象,我雖沒有明說,過後也有跟你暗示。”
“公司現在有一個SD 的空位,你很有機會,隻要你穩穩地拿住你的大客戶,想必往上升沒有問題。”
“如今看來,” Jack語氣冷冰冰的,“我之前的舉薦真是沒有意義,你讓我太失望了!”
“你知道不知道,這事不但我頭上的MD(總經理)知道了,VP也知道了,甚至連大老闆都驚動了,她把我叫過去,問我怎麼發生事情的時候,我手中負責的AM居然不在新加坡,而且還聯絡不上,她問我是怎麼帶的人呢?我是不是要回去再培訓?連我的MD都不好為我說話。”
“你能想象我當時的心情嗎?”
謝青黎低着頭,随着他語氣的升級,她的姿勢越來越低了點,肩膀卻不塌下去,她沒有回嘴。
兩人再度沉默了一會。
Jack神情灰灰的,說一個“鋸嘴葫蘆”也沒意思,他搖搖頭,繼續說道:“過兩天,各部門的高層會主持一個會議,複盤這次的事例,”他哼了一下,“you were not involved throughout so there is no reason for you to be there.”
這話實在是戳心,謝青黎抿緊了唇。
Jack長歎一聲,“你出去吧,好好維系好你現在手中為數不多的客戶吧我想你也心裡有數了吧?”
即使心中已經猜到自己已經留不住了星旗這大客戶了,可猜測證實後心還是狠狠地一痛。
回到了她的工位後,她坐着,眼眶連同前額的密密麻麻地疼,神情也怔然。不遠處工位的Ella暗中觀察她一會,思索了幾秒,神态變得輕快了,可很快地收斂了。
謝青黎在公司熬到下班時間,起身,走出公司的大門,被還沒落山的日光一照,腳步虛浮了起來。